李 岩
《李岚清中国近现代音乐笔谈》首发式暨2009年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开幕式,3月29日在国家大剧院举办,随之音乐厅下起了一阵“毛毛雨”。李媛(中央音乐学院音乐教育系学生)和黄小曼(中央歌剧院副院长、钢琴家),在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师生共同举办的音乐会上共同演绎这首“耄耋”老歌。这是《毛毛雨》首次在新中国最高规格的国家剧院演出,意义非同寻常。
81年前,《毛毛雨》由黎锦晖女公子黎明晖演唱,并由百代公司录制成唱片后,上海街头随处可闻。许多商店安置了留声机或收音机,通过大喇叭播放招徕顾客,更强化了它在人们心中、耳畔的印象,由此造成巨大的商业效益。当时,印有《毛毛雨》的歌篇,两毛钱一个,引来购者无数。此为成就黎锦晖“时代曲‘王”的引子。上海的百代、胜利、古伦美亚、丽歌、大中华等各大唱片公司,无不以能约到黎锦晖写歌为荣。《毛毛雨》虽在民众阶层被热烈追捧,但在当时的文化界,则将其与主张人体写生的刘海粟等同视为“文妖”。鲁迅将黎明晖演绎此曲时的声态,称“绞死猫儿似的”。音乐理论界展开愤怒声讨,波及黎锦晖所有创作,时任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主任的程懋筠,曾下令取缔并禁在中小学及公众场合表演“黎派歌舞”。
在此严厉苛责下,黎锦晖本人的辩护:“我的《毛毛雨》总比《打牙牌》进步点吧?”显得如此苍白而无力。抗战期间,教育家陶行知赴旧金山演讲时,将《毛毛雨》歌词变为“小亲亲,他要你的金,小亲亲,他要你的银,小亲亲,还要你的心,啊呀呀,你的心!”号召华侨捐资抗日效果奇佳,这也是极为特殊的个案而已。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毛毛雨》深入人心。但其在1949年后被彻底封杀,是绝对自然的结果。在庄重的抒情歌曲如《慰问信满天飞》(贺绿汀曲、柯蓝词)、《告诉我,来自祖国的风》(晨耕词曲,蔡应生原词、管平、晨耕改词)、《拂晓的灯光》(瞿希贤曲、张明权词)等受到不应有的批判,“三拍子”被视为“小资情调”的极左时代,黎锦晖如何能够幸免于难呢!
春风又度黎锦晖。2001年初冬,在文化部、中国音协主办,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中国音乐学院协办的“纪念黎锦晖先生诞辰11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对黎锦晖的重新定性是中国音乐界“进步”的重要标识之一。将《毛毛雨》看成是“划时代的作品”,因它而开启了中国的一个新乐种——时代曲——流行音乐,怎能不“划时代”!黎锦晖音乐的影响,“很难精确估计”,他的音乐有多种情怀,即使当时《毛毛雨》成为众矢之的,其前奏加入爵士乐因素,在今天看来也是一种进步;在中国“黄色音乐”指那些赤裸裸描写色情的颓废歌曲,有学者曾拿两百余首黎锦晖的歌曲比照此标准,而够这个格儿的几乎没有;我们回首80余年前的往事,音乐的商品化,演出的明星制,媒介的多样化及创作的民族化,是其流行的真正原因,《毛毛雨》成为中国音乐最早进入商品化时代的象征。
《毛毛雨》再度复出并唱进国家大剧院音乐厅,这与李岚清在历次“音乐·艺术·人生”讲座中,向与会者多次介绍《毛毛雨》,采用播放老唱片与他孙女新录版本进行对比的方式,从而推动了人们重新认识《毛毛雨》有关。此次音乐会,教育部、文化部、财政部、新闻出版总署、中宣部出版局等有关负责人和京津两地著名高校校长、院士、知名音乐学者、著名艺术院团艺术家睽睽众目下,李媛版本《毛毛雨》现场演出,成为中国艺术由重庄至庄谐并重时代到来的信号,恰如演出者身着的红、绿俏色,是为春的讯息。
岚清同志曾讲:“虽然流行音乐中不乏佳作,但总体上讲只能算快餐,算零食。而且有的还实在难消化。一个人营养要上去,还得吃主食,这就是经典音乐”。能够把“流行音乐”看作是可吃的“零食”,绝对是一个伟大的进步。面对历史上有争议甚至产生“负面影响”的作品,应以多重的角度重新加以审视,才能得出不同以往并令人信服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