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彬:“与众不同”的个性礼品精雕师

2009-04-29 00:44
山西青年 2009年1期
关键词:精雕玉石舅舅

夏 雨

殷彬有一句话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这个在珠宝玉石行当里闯荡多年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坚忍。也或这就是他能够征服那些淫浸在玉石珠宝行业中众多老前辈的一个原因吧。

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按照老辈村里人的说法,他是早该被扔掉的。但是,他的父母不肯。

殷彬非常感谢他的母亲,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宁愿冒着被老人赶出家门的危险,也要把殷彬拉扯大。殷彬并不想描述太多母亲背着他在地里劳作的事情。在他记忆里,大队那间狭小的土房子就是他温暖的家。是他的母亲在劳动很晚后,趴在昏暗的烛光下教他写字。事实上,有关他的童年往事,大家都不愿意提起。现在一说起他小时的事情,他的姥姥和姨姨都会眼泪汪汪。殷彬后来就不愿意再去问及自己的从前,他宁愿在现有的记忆里游弋。

殷彬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从小到大,他一直就和正常人一起相处,和他们交友、学习,一起游戏。同学和朋友们给了他细致的关怀。比如一次上厕所,大家都走了,有个小女孩突然想起了殷彬,去帮他系好了裤子。小时候的印象是模糊不清的。殷彬只记得这个女孩就在北固碾,他的家乡。但是,她究竟是谁,却难以追溯了。

大了,独自创业的时候,朋友们会过来帮他往工作台上搬运玻璃。他在上面用自制的工具雕花,刻下鸳鸯、五福、喜鹊登枝……

殷彬倔强的性格从小时就显露了现来。小时候的殷彬最大的麻烦就是跌倒了自己没有办法爬起来,经常跌得膝盖骨都露了出来。那时候他的双臂还不灵活,而瑚在他完全可以骑着自行车到处游荡。他还会骑三轮车。他骑着它去招揽业务。

殷彬并没有受过太专业系统的美术理论。

殷彬喜欢画画。上小学的时候,他没事就在纸上画。正面画完了,背面画。背面画完了反过来继续。那时候,他是全校画得最好的三个人之一,而且是班上的美术课代表。后来有一回同学们聚会。有个老师问他:“殷彬,你现在在做什么?”他说“我在画画啊。”老师笑着说他“能把自己的爱好当成职业,真难得。”殷彬自己也认为,一个人的事业由爱好开始其实是最好的。他觉得自己从小就有个明确的地位,后来不管是干玉石雕,还是玻璃雕,骨子里都没有离开画画的本行。干啥都没有离开美术设计方面的东西。殷彬打小就喜欢收集能收集到的各种美术方面的东西。只要是关于美术设计方面的,他都会证下来,留心地学。比如他收集能收集到的衣服上的商标。为了这个,有时候他会长时间呆在卖衣服的地方。地下掉了的,他看着好,也会捡起来。比如,马路上……

殷彬并没有受过太专业系统的美术理论,只是在迎新街学校上了几年夜校。有个同学的哥哥教过他,就这些。为了学画画,殷彬也受过伤。他想自己做一个画板,钉钉子的时候,锤子反弹过来砸了他的眼睛,铁锈进了眼里,当时觉得有什么流了出来。但一向忍耐很强的他并没有告诉父母。等到了下午,眼就开始变得红红得了,觉得痛,看东西跟看黑白电视一样,哗哗地过条纹。邻居看到了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能把勺子看成杯子。邻居一想这可不对,就带他去省眼科医院。医生说,再晚些就保不住了。现在殷彬的黑眼仁里还一个白点。

殷彬觉得自己就是命大,没有过不去的关。

南方留给殷彬的最初印象就是那里的就业条件很好。

南方留给殷彬的最初印象就是那里的就业条件很好。他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些的。当时,他在为三晋都市报卖报纸。三晋都市报给他提供了一辆电动车,殷彬自己设计改装了一下,以便能开上它在城里转悠。那时候,他每天早上到小井峪一带接报纸,然后去小王村一带卖。从北固碾进城,全是土路,坑坑洼洼,一颠就会把电动车弄坏。所以殷彬并不常回家里住。他有个姑姑在下元开了个饭店。起初,殷彬晚上就在那里寄宿。把几张椅子拼起来就是床了。殷彬说,那其实是他挣钱挣得最舒服的时候。二百份报纸,只要一上午就能卖完。余下的时间,他会去图书馆和书店看书。殷彬很奇怪现在的卖报人,能从早上卖到晚上,不知道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什么?钱是挣不完了,卖报纸虽然是生存方式,但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殷彬不打算让自己太累了,当时报社给他们的任务量是每天80份,殷彬不用花太多的力气就能完成它。殷彬后来自己租了房子,多挣下的钱给了弟弟念书。

钱呢,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一千多,应该不算少了。可是殷彬并不想一直卖下去。他发愁冬天。冬天是卖报人最难熬的时候。并不是殷彬害怕吃苦,而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应该吃苦了。他从报纸上看到南方经常有残疾人就业方面的报道,就觉得南方应该是很不错的。于是托了能上网的朋友给他找可以打工的城市。后来,朋友便给了他无语的地址。殷彬只跟几个朋友道了别,家里人谁也没说,退都市报电动车的钱加上自己节余的钱,统共有一千左右。殷彬拿了二百,其他的都留给了父母。

不告诉父母是怕他们担心不让他去,殷彬只好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其实,他去南方也不是一次无谓的旅程,他早已经打算好了:玉石精雕。

就像从前去北京学习玻璃雕刻一样,殷彬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就像从前去北京学习玻璃雕刻一样,殷彬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能不能解答或许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北京那件事,殷彬并不能忘怀。

因为那次眼睛受伤,殷彬有了不上学的想法。他说他看到许多高中的招生要求上都有面试这一关。他觉得自己根本过不了。再有就是一件事很大程度上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在新城中学读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总是嫌这个行动不方便的少年写得字慢。这迫使殷彬下定决心,出院后再也不读书了。殷彬退了学,首先就面临着社会和生存问题。他的舅舅带他去自己的保险门厂。殷彬扛不了大锤,舅舅就让他去送保险门、揽业务。那时候殷彬年龄小,没有人相信他,一点业务也没有。保险门这事就跟他绝缘了。

脑子活络的殷彬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才行。

那时候,太原刚刚兴起玻璃雕刻这门行业。殷彬跑去看了,觉得非常漂亮。觉得那天生就是为自己准备的职业。于是就央求舅舅带他去北京学艺。舅舅答应了他,爷俩带了五千块上了路。在北京住澡堂子,10块钱一天,赶到要去的地方,得坐公交。为此,殷彬发现北京的公交有一种是数站牌付钱的。于是,他到了那站牌前一站就下去,走过去。天天如此。两个人一共去了两个地方。第一个,殷彬直接告诉人家说是自己想学,人家看了看他说我们不教技术,连设备也没让他看。第二个,殷彬骗人家是他舅舅要学,人家带他们看了全部流程,后来,还是露了底。人家摇摇头说,你根本学不会,死活不教。从那里出来后,舅舅跟他商量,既然没人教,就回吧。殷彬的倔脾气就上来了,“不行,我非得学会。”舅舅拗不过他,给家里打电话。家里都要他赶紧回,殷彬就是不回,跟舅舅说,

“你学,我看。”他舅舅说,“我又不喜欢这个。”但最后还是学了。一共一个星期,理论知识。那会儿,殷彬就有种自己学会了的感觉,很兴奋(实际上他碰也没碰过那些机器)。他对舅舅说:“咱们去天安门看看吧。”他舅舅也说:“咱们去天安门看看吧。”两个人就去看了人民大会堂。到了广场。那会儿广场还不让人随便停留,他们就远远地看,觉得很幸福。等回到太原后,舅舅不高兴了,说“五千块钱买了张废纸。”这会儿殷彬也冷静了,想到难怪人家不教他呢,那些设备像他这样的根本没办法操作。怎么办呢?正好有个村子里的孩子过来,告诉他赛马场那边有人招会这种技术的人。殷彬决定去试一试。

殷彬还是想学玻璃雕刻技术,可是那些师傅根本不教他。

玻璃雕花这门技术首先要有人在薄膜上画好图案,然后抠出来,再用专用设备打出来。殷彬不能操作机器就给人家画图案,这个他能干了。由于离家远,他就睡在工作台下。晚上一睡,第二天一摸屁股都是血,那些玻璃碴子到处都是。

本来殷彬来这里还是想自己学玻璃雕刻技术,可是那些师傅根本不会教他,也顾不上教他,人家一个人干好几家活呢,到点就走人。不教,殷彬就看。人家看他的手根本不可能学会,也不在意他。这样,殷彬就看明白了。然后有一天,师傅病了。老板为活儿着急,殷彬就对他说,“我来试试吧。”老板是真着急了,啥也没说就应了。给殷彬找了个摩托车头盔戴上,套了两件工作服,他就直接上阵了。说实话,殷彬那时自己也捏着两手汗,要知道有一点疏忽就意味着整块料的报废。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玻璃“烟雾”,殷彬的身影已经完全笼罩在这烟雾里。没有人看到他的具体操作情况,但是工还是完成了,一上午时间。老板看了殷彬的手艺只说了一句话“还行。”殷彬长长地松了口气。

玻璃雕花的手艺终于在殷彬手上成功了。殷彬决心自己干,老板给他工钱他也不要。他就要他做成的那两块样品。殷彬他爸是焊工,邻居是木匠,他们自己在马路上做了一台三米大的设备。这就开工了。那时候,殷彬天天白天出去揽活、送货,晚上回来加工。有时候累了、困了,就会在马路上睡着。他一个人无法搬动那四米高的玻璃,他的父亲、朋友、同学都会过来帮他。因为同行很多,人家三天必须完成的,殷彬也得在三天完。就是这样,殷彬开始了他自己的创业历程。有一回一位老师让他去送货,六楼。东西不错,月亮女神,有种纱的轻柔、高跟鞋和肌肤的层次感。殷彬和同学小心翼翼地把玻璃送上去,好不容易才松口气。老师却让他再静忙给安上,殷彬不好意思推却,便答应了。刚把那玻璃悬挂起来,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角碎了。这个工全白做了。

还有一回,一个老教授吧,把整个迎新找了个遍,最后还是跑到北固碾才找到了殷彬,说,“我想让你做像老母鸡似的鸳鸯。”原来他也是看了殷彬给别人的活才找来的。殷彬说:“并不是我的活比别人强多少。而是,从图到雕出成品都经我一个人手,东西不会走样的缘故。这个老教授不光要了那老母鸡似的鸳鸯,他还要了许多,厨房的、客厅的……”

玻璃雕花是污染很严重的活儿,殷彬每天的鼻子里、嘴里都是粉尘。他必须每天都要用凉水把自己的喉咙疏通到。那时候,殷彬手上到处都是口子,现在还能看到伤疤。后来,有一家厂子招残疾人,殷彬去了。以后又去了白象集团干宣传,组织过白象杯残疾人运动会,首届。再以后就是三晋都市报。

换工作是不得已,去南方则是殷彬为自己做出的又一项人生选择。朋友送他上了火车,殷彬便开始了他懵懵懂懂的南下旅行。到了广州火车站,殷彬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真的莽撞。

到了广州火车站,殷彬把钱丢了。

殷彬把钱丢了。在广州火车站,他对着那些操着各色口音的面孔彻底发了蔫。怎么办,汕头还很远。他徒步走到了汽车站,想想还是上了车再说。车到了深山老林里,司机让大家都下车吃饭。殷彬说“我不饿,不下。”人家说,“下不下都得掏饭钱。”殷彬说:“我没有钱。”司机也想起这人还没给车钱呢。后来,他们就把殷彬扔半道上了。没办法,殷彬只好徒步。又走到一个汽车站,上了车,人家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人家。那人不光送他到了汕头,下车的时候,还给了他钱。嘱咐他到他想要到的那个地方,这钱够了。但殷彬到了汕头,还是找不到那个地方。没办法,他给那里打了电话,他说:“我是从山西来的,现在身上只剩下两块钱了,打完这个电话,我就再也没钱了,你们得赶快接我来。”还好,那边真的派车过来了。

从广州火车站到汕头的厂子里,殷彬足足走了半个月。

他到无语的时候,董事长刚从国外回来,听说有个北方来的残疾人走了半个月到厂里来,很新鲜,就亲自面试殷彬。同时在场的还有单位的副总。两位老总看了殷彬递给他们的在酒瓶上雕花作品真的无语了。说实话,当时殷彬的作品在如今看来其实是很粗糙的。但是,这两位老总还是留下了殷彬,把他安排到了设计处。一句话,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子不一样的冲力。殷彬不会用电脑,副总说,“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学会电脑。”殷彬用了一个月就学会了。在无语集团,设计处是最好的部门。到处都是来自香港、澳大利亚等国外的书。无语接的活儿都是外国订单,设计非常重要。殷彬像逮到宝似的看这些书。他看不懂内容,就看图片。这样,花了两个月便熟悉了整个玉石精雕的工艺流程,有了自己的电脑和办公室。

给你块玻璃你会雕,给你块石头你会吗?

此刻的殷彬内心里有一种非常自豪的感觉。要知道那时候有许多来自湖北、北京等地的大学生都应聘不上这个集团。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这个企业的,也知道自己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他内心里永远在想那一句话:“给你块玻璃你会雕,给你块石头你会吗?”这是他临走的时候,一个家乡的人间他的话。正是这句话,让殷彬产生了学习玉石精雕的想法。他把这想法告诉了副总。副总非常支持他,不光给他买了相关设备,还给他改装成他可以使用的。一切都就绪了,殷彬这个唯一一个可以在各大车间出入的“人物”又展开了他学玻璃雕刻的那种“计谋”,他依旧是站在精雕师的背后默默地凝视着那些出现在玉石珠宝上面的美丽的图案,把它们牢牢地记在心里。殷彬说:“我现在想来,每一件事情都不是随便出现的,都有它产生的机缘,不管是不是偶然。在这里,许多人都会看不起你,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条,做他们认为你不可能做的事。而且,这个东西学会了,你就会使用一辈子。”殷彬就是这么想的。他最终成了无语集团的首席精雕师。他接的第一个活儿是台湾来的单子,一个玉器:天下第一佛。全部的设计图案都出自殷彬之手。以后,所有国外下的单都要经过他来出样品。并且整个工艺生产都由他来把关。

无语集团,奥运礼品特别生产商,殷彬担任其中玉石研发小组的成员。

有一天,他在出差的途中认识了一个福建人,问他可不可以互相学习一下技艺。人家学他的玉石精雕工艺,他学人家的水晶精雕工艺。殷彬后来从无语辞了职去了福建。

现在,一身技艺的殷彬又回到了家乡。他想在自己的家乡建立一片广阔的事业天地,和像他一样心残志不残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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