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昕
奉系时期,东三省的货币种类纷繁复杂,仅能略述。当时之人在著作中描述:“东三省之币制混乱于不可名状,有以银为本位者,有以金为本位者,有以个人信用为本位者,有以纸币为本位者。其流通之钞票,有为中央银行所发行者,有为地方银行所发行者,有各省市所发者,有私人银号所发者,有各炉户所发者,纷然杂陈,莫衷一是。”① 各种货币的流通区域也不尽一至:在奉天省(今辽宁省)城及各县各乡皆以奉票为主币。吉林省内地以吉林官帖为主币,省城则兼用永大洋,长春兼用永大洋与哈大洋。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哈尔滨及周边各县皆以哈大洋为主币,黑龙江内地则以黑龙江官帖为主币。黑龙江地区在清末民初之际还使用卢布纸币,俄国革命后日本金票的势力侵入。在日本势力控制下的旅顺、大连及金州等地(又称关东洲)及满铁附属地,皆以日本金票为主币。但在旅顺、大连两地,中国人相互间的交易又以小洋为本位。② 笔者将当时使用的货币分为本国货币与外国货币介绍如下。在述及币制演变时,前溯至清末。
一
东三省通用货币分为以银为本位和以铜为本位两种,并有硬通货与纸币之分。
银本位的硬通货有各种宝银、大银元和小银元。东三省通用的银两为各种大翅宝,每锭约重53.5两,各地市平有几十种,在成色与重量上略有不同,最主要的有营平、沈平、镇平、宽平、吉平、江平等六种。营平银是营口所用的市平,成色为九九二,营口炉银是交易中的虚银两,价格为每锭合多少元。沈平银通行于奉天全省。镇平银是安东(今丹东)的市平,成色较低。宽平银是长春所用市平。吉平银为吉林省城所用之平。江平银为黑龙江省城所用之平。与千两库平银相比,营平少34.27两,沈平少36.1两,镇平少23.56两,宽平少42.4两,吉平少39两,江平少33.69两。通用的各种大银元以袁头银元最普遍,北洋所铸造的银元也通用,各地还使用奉天造币厂及吉林造币厂③在清末铸造的银元。大银元一元重库平7钱2分,相当于制钱1000文,含纯银6钱4分8厘。除大银元外,清末民初之季,东北商民还习用小洋,即小银元,有五角、二角、一角和五分的四种,在市场上的流通数量超过大银元两倍以上。小银元是银质辅币,五角的重库平3钱6分,相当于制钱500文;二角的重库平1钱4分,相当于制钱200文;一角的重库平7分2厘,相当于制钱100文;五分的重库平3分6厘,相当于制钱50文。小银元早期铸造者成色较高,一战时有一部分被私熔成银锭,售往海外或流向南方各省,后期铸造的小银元成色较以前铸造者低。
以铜为本位的硬通货为制钱和铜元。制钱每枚重1钱4分,通常每吊为1000个。因实际使用中制钱缺乏,出现了抹钱制,即制钱一枚在使用中相当于数枚的价值,代表货币为东钱与中钱。东钱以160枚合一吊,在奉天省境内使用;中钱以500枚为一吊,行用于吉黑两省。为缓和制钱不敷使用的矛盾,造币厂开始铸造铜元,有当十、当二十的铜元等数种,东三省所用的铜元绝大部分是奉天造币厂铸造的。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铜元票,可兑换铜元。为弥补市面小额零钞不敷使用的情况,奉天公济平市钱号于1919年开始发行铜元票。④因兑现不足,以银元兑铜元数比兑换铜元票的枚数要少。
以银为本位的纸币有奉小洋票、奉大洋票、永大洋票、哈大洋票等。纸币的使用在东三省的货币流通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在各地,各种纸币的流通状况并不一致。除以银为本位的纸币外,吉黑两省还习用以中钱为本位的官帖,为述其演变过程,只能并述。
东三省使用的纸币中影响最大的为奉票。奉系军阀的主要首领张作霖先控制了奉天省,并将势力渐扩充于吉黑,奉票也随之成为东三省最主要的货币。奉票主要指奉小洋票和奉大洋票。各种小洋票自1906年开始发行,以补充流通中通货的不足。奉小洋票最初不兑现,日本人拒绝使用。经当时的东三省总督赵尔巽与日本三井洋行商定后达成协议:三井收奉小洋票不兑,送存官银号转帐;官银号以房产作保。此办法于1912年被取消,奉小洋票开始兑现。小洋票初可自由兑换小银元,后因发行额大大超过现小洋,兑现受限,进而停兑。1916年12月,奉天全省改用大洋为本位,小洋按1元2角折合大洋一元的比率折合使用。⑤小洋票自1919年开始收回焚毁,至1922年基本结束,被收回大部分,但市面上仍有少量流通。改用大洋本位后,一些银行号自1917年8月开始发行现大洋兑换券,东三省官银号就发行了现大洋兑换券1000万元。因仍受兑现问题的困扰,现大洋券1921年被收回。
奉大洋主要是指汇兑券,以大银元为本位,1917年开始发行。“奉垣中交两行分行、东三省官银号三家发行的汇兑券、奉天兴业银行发行的四厘债券统称奉大洋票,为主币,均不兑现。”⑥ 因钱商兑换现洋多以调拨汇款为借口(向外埠汇款必须用大洋),官银号总办刘尚清借用山西票号汇票的特点,发行汇兑券来缓解挤兑风波。发行者在上海存储现银,作为汇本,发行新券,每元合银7钱2分。商民可持此券在上海购货,就地划拨现银,但不得在奉兑现。次年1月,省政府规定其为奉省的法定货币。汇兑券发行额以东三省官银号为最多,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在奉天的分行亦有发行;兴业银行与东三省银行1924年被合并于东三省官银号中,发行权消于无形。汇兑券发行之意在于重汇轻兑,官价每元兑换小洋票一元二角,实则略高于此。奉票毛荒主要指汇兑券发行过多,加之奉军在军事上连连失利,价格大幅下跌。一元现洋兑换奉票的价格,1924年8月上旬为1.5元,12月时已达2元。1925年上半年在2元左右,冬季郭松龄倒戈之后跌至2.81元。1926年初继续跌落,下半年因奉军确据中原而价格略升,12月张作霖就任安国军总司令时,票价竟跌至11元左右。⑦ 1927年7月时,因奉票币值跌落过快,奉天省长公署不得不电令各县将田赋等项税收折收现洋。⑧ 1928年1月5日,奉票以16.6元开市,因张作霖在北京就职后在奉筹款以发欠薪年赏,月底就跌至31.8元。至1929年2月,奉票兑现洋的市价在30元左右。3月,东三省官银号发行面额为五十元和百元的汇兑券,汇兑券与现大洋的比价又大幅跌落,最低时跌至奉票72元仅可兑现洋一元,官价为奉票60元兑换现洋一元。⑨ 5月,东三省官银号、中国银行分行、交通银行分行和边业银行联合组成四行号联合准备库,借用边业银行券加盖准备库印,作为现大洋兑换券发行,流通于东北三省,并逐月公布发行准备金检查情况,随时兑现,方使金融形势稳定下来。
吉林省以吉林永衡官银钱号发行的官帖为主币,又称吉帖。吉林永衡官帖局创办于1898年,1909年与吉林永衡官钱局合并,改称官银钱号。该号清末曾发行过银元官帖,可抵交公款及发放官兵军饷,因不符合当地的货币使用习惯而不久就被取消了。⑩ 该局1900年发行小额官帖,1908年发行十吊、百吊的大帖,小银元一元合中钱2吊200文。官帖局对请求兑现者付给现金二成,余则支付给小额官帖,因而大额官帖较小额官帖市价稍高。1911年起,发行的官帖在票面上不再注明兑现二成的字样,且不断增发,造成官帖的市价暴跌,小银元对官帖的公定行市也不得不取消。(11) 1913年2、3月间,官帖的发行额为8500万吊,合银元1700万元,而官帖局的库存现银准备按市价只合发行额的五分之一。(12) 1916年5月,北京发生中交两行的停兑风潮,吉林省禁止现洋出境,并规定各种赋税及收支改用大洋,大洋一元合官帖17吊。中国银行东三省分行趁机发行大洋票,吉林永衡官银钱号亦发行大洋票,被称为永大洋。吉林省内因向来使用官帖,故各种征收的款项虽然以银元计算,征收的大部分仍然是官帖。(13) 1917年,永衡官银钱号增发了1000万元的新帖。(14) 因官帖被大量增发,1921年以后每元合官帖在百吊以上。1924年春,官帖120吊方合现大洋一元,而当年秋第二次直奉战争后,跌至200余吊,后渐涨至一百六七十吊,1925年郭松龄反奉之役后复跌。1928年7月间,现洋一元可兑吉帖200余吊至300吊,吉帖发行总数在30亿吊左右。(15)
黑龙江广信公司发行官帖又称江帖,1904年开始发行。江帖发行之初,3吊即合江平银一两,2吊200文合小银元一元。1914年秋,小银元一元市价由秋季的8吊涨至冬季的16吊,1919年春竟达24吊,(16) 表明江帖也在不断增发中。1919年5月,哈尔滨地方会议因卢布贬值,金票扩张,决定改用大洋本位,中交两行分行以汇兑券的名义,以大银元为本位发行纸币。(17) 次年,中交两分行宣布此种大洋票可以随时兑现,信誉很好,票价几与现大洋相等,故有“哈大洋”之称。1920年设立的东三省银行也发行大洋票,黑龙江广信公司亦仿效之。当时,哈大洋票的发行额约为3000万元,中交两行约发行了1000万元,广信公司的发行额不过100余万元,其余皆为东三省银行所发。1924年,东三省银行被并入东三省官银号中。因准备不足,1923年至1927年间,哈大洋票汇至津沪的汇水,每100元在10元左右,即哈大洋票一元合现大洋9角强。边业银行1925年进入东北后,也被授予发行哈大洋的权利,发行额没有限制。1927年后,哈大洋的市面流通量在4000至5000万元间。(18) 1928年春,哈大洋票跌至每元仅值现洋6角5分,后因停发新钞,回收旧钞,票价略有上升。(19)
除各种使用得较为普通的通货外,各地还有私帖。私帖与官帖相对,在民间发行与使用。私帖的流通大都局限于一地,故有屯帖、街帖之称。因私帖大多又是商铺发行的,又名商帖。私帖可分为银帖与钱帖,奉天省内因小洋通行多以元为单位,吉林、黑龙江两省境内多以吊为单位。私帖初仅在商号间相互转让使用,后来逐渐在市面上作为代用货币流通。吉林各县乡流通私帖,每县多则三四十万吊,少则亦有二三十万吊。(20) 随着交通和贸易关系的发展,私帖的流通范围有渐渐扩大的趋势。但私帖的信誉不好,大都为小额辅币券。私帖可兑换官帖或钞票,币值受官帖或钞票价格跌落的影响而下跌。吉黑私帖的价格随官帖下跌,以小洋为本位的私帖随奉票价格下跌。私帖复因滥发或信用薄弱,币值较其他种类的纸币及银行兑换券低1%至8%。(21) 私帖的发行虽然屡次被禁止,但民间已习惯使用,加之现金缺乏,无法杜绝,在一定程度上使地方币制更加趋于混乱。
二
外国货币在东三省境内流通的主要为俄币与日币,分为以银为本位者和以金为本位者。以银为本位者的硬货为流入的日本银元、墨西哥银元等,龙洋及鹰洋在使用时皆须贴水5分至1角。以银为本位的纸币是正金银行发行的银券,又称日本钞票,以日本银元为本位。它发行之初是兑换券,并力图以此谋求东北地区币制的统一。为避免挤兑,正金银券以上海规银为兑换准备,对请求兑换者进行转帐,不作实付,就转化为汇兑券的性质了。日本在日俄战争期间发行了约1.5亿元的军用票,(22) 后以正金银券兑换。正金银券在东北与日本之间的贸易中被广泛使用。沈阳、长春、大连等地日本人经营的土特产品交易所在交易中使用正金钞票,钞票流通量与土特产品交易价值量基本一致。
金本位的卢布硬币流入东北境内的极少。以金为本位的货币主要是各种卢布纸币和日本正金银行、朝鲜银行发行的金票。其流通情况初为各种卢布纸币通行于东北北部地区,后因受俄国革命的影响,卢布纸币大幅贬值,金票的势力由南向北逐渐扩张。
各种俄国卢布纸币俗称羌帖,泛指华俄道胜银行、沙俄国家银行和中东铁路当局发行的以金卢布为本位的兑换券。帝俄侵华势力的先锋是华俄道胜银行,创建于1895年,总行设在俄都圣彼得堡,于1898年在哈尔滨设立了分行,一切事务都由俄人主持。该行开业后,先为东清铁路(后改称中东路)办理有关筑路款项事宜。随着铁路不断修建,大批俄人涌入,哈尔滨遂成为帝俄势力的领地。当时,哈埠的商业往来及买卖收付多使用宝银、银元及制钱、铜元,硬通货常常缺乏。因官府及私人发行的纸币币值不稳定,而俄人的羌帖以金卢布(每一金卢布含纯金0.77423克)为本位,可以随时兑现,逐渐成为流通于东北地区的主要货币之一。商业逐步繁盛后,对货币的需求量大增,华俄道胜银行哈尔滨分行遂大量发行卢布纸币,用以支付铁路运费,交捐纳税。商店的货物标价、买卖交易等,均以羌帖为本位,奉票的信用反而不及羌帖。一战前,仅流通于哈尔滨附近的羌帖就已达4000万卢布。
其他种类的羌帖如下:帝俄国家银行发行的卢布被称作罗曼诺夫纸币,以金卢布为本位,是最早流入东北的羌帖。俄国大革命爆发后成立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发行的国债票,有面额为250卢布和1000卢布的大帖及面额为20和40卢布的小帖,又称克伦斯基卢布。受各帝国主义国家支持的鄂木斯克政府发行西伯利亚国库债券,又称西伯利亚卢布,俗称黄条子,面额有500、1000、5000和10000卢布的数种,华商多拒绝使用。华俄道胜银行1918年还奉东清铁路局长霍尔瓦特之命发行卢布2000万元,被称为霍尔瓦特卢布,强制在铁路局控制范围内流通。(23) 这几种卢布的流通时间都不长,币值也较低。1922年苏联新的国家银行成立后,发行新版卢布,年末流入东北,但在市面上不流通,仅能在钱庄内兑换。
1905年,清政府在北京与日本签订了《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允许日本在奉天、营口、安东划定租界地,经营安奉铁路等。正金银行初在东北发行银本位钞票,因1907年左右银价跌落,在东北的日本社团及移民多倾向使用金本位币,致使大量的金币和金票流入,阻碍了正金银券的流通与使用,该行遂于1913年开始发行金票。朝鲜银行原已发行金票,俗称老头票,因贸易关系流入东北。该行1913年在东北境内设立分行后,所发金票的流通更加广泛。1917年时,朝鲜银行的金票被强制通用,成为日本在东北租借地和南满铁路及沿线的“法定货币”。1916年6月,因奉天财政厅向朝鲜银行借款,“凡奉省一切纳税、公款,已准用朝鲜、正金两银行纸币”,(24) 可见金票在当时的地位。
如前述,南满铁路、安奉铁路的运营及其附属机关都要求使用金票,是金票得以快速流通的条件之一。而朝鲜银行和正金银行在东北各地遍设分支机构,汇兑便利,金票因而得以在东三省喧宾夺主。当羌帖的地位一落千丈时,金票趁机扩张势力于吉黑。据1920年北洋政府财政部主事阎魁与中交两行及商会人员调查后所编的《哈埠全市容纳各种货币一览表》所载:当时日币的流通量已占市面的一半以上,中国货币连现洋在内还不足三分之一。日币能大举侵入,“一是大量收购农产品,二是大量发放贷款,三是大抢汇兑生意。”(25) 当时在哈尔滨的中交两行分行的纸币发行量很少,银元数量又少,市面上缺少流通筹码,也是金票得以趁机扩张势力的另一主要原因。东北地方当局因有与中央政府合作,由中交两行分行发行哈大洋之举。当年,出现了世界性经济危机,中东路改用大洋本位制,金票在北满的流通势力因而受到削弱,但在奉天及满铁沿线的地位并未下降。金票的发行额也很高,1918年至1929年间每年的发行额都在一亿元以上。(26) 又因金票实为汇兑性质的不兑换纸币,其价格在奉票贬值后反而上升。“大连、安东既沿南满、安奉二路诸市镇上至长春则不遑论矣。即远至北满之哈尔滨,亦为日本之金票所深入,举凡学校之学费,房主之租息,商店之货价,无不视日金为法币。”(27)
三
东三省币制混乱的状况在当时的中国是比较典型的。探究当时东三省币制混乱的原因,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几点来分析。在具体的金融活动中,有的因素是相互影响的。
第一,银纸并用及两元并用是当时东三省币制混乱乃至近代中国币制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自19世纪末开始,我国流通中的货币就趋向复杂多样。各种硬通货尤其是银币与纸币并用,就产生了兑换问题。当纸币作为兑换券不能充分兑现时,银纸就产生差价。银元和铜元本身都含有一定量的贵金属,在流通领域替代了银两与制钱的作用。银两与银元的两元并用造成货币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计算的混乱;各地又使用不同的市平,记帐单位各不一样,银两或银元的成色也不一致,使各种硬通货在使用和汇兑时计算起来十分复杂。东北地区各地的货币使用情况不尽一致已如前述,各地不同种类的货币在使用中的地方性也是币制混乱的典型体现。
第二,纸币的发行权分散,奉系军阀控制下的地方金融机构滥发纸币造成币制进一步混乱及通货膨胀。以发行权而论,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官私银行与银号,都获得了发行纸币的特权。各行号贪图一时之利,以政府贷款为借口,根本不考虑拥有多少准备金,争相发行。而政府则把地方金融机构发钞当作解决财政拮据和中饱私囊的“摇钱树”,造成滥发。1906年至1918年,奉省发行奉小洋票及辅币的行号就有中国、交通、兴业、商业、殖边、富华六家银行和东三省官银号、黑龙江官银号,共八家。(28) 由于发行没有节制,奉小洋票的发行量大大超过了现小洋的流通量,致使1913年至1917年间连续数次出现奉小洋挤兑风潮,奉小洋票也不得不退出流通领域。汇兑券在奉天省内是不兑现的,它的主要发行机关东三省官银号在1922年直奉战争后开始增发。因战时增发的钞票都缺乏足够的准备金和完善的管理办法,在战后常常发生货币贬值的现象。而统治危机和军事失利又加速了奉票毛荒,形成恶性循环。
其三,俄日两国货币体系的侵入加深了东北地区币制混乱的程度。当时的外国银行在中国设立分支机构后,大都发行钞票。羌帖和金票是不同于我国货币体系的国外币种,在东北各地使用使原本已很复杂的币制体系更为混乱。俄日两国的金融势力在东北地区较强,币值变化及蓄意干扰都影响着东北地区货币体系的稳定。羌帖在一战爆发后停止兑换金卢布,信用即开始发生动摇,币值下落。十月革命后,羌帖大幅贬值,许多工商业户因此倒闭,市面日趋冷落。各种卢布纸币的势力维持到1920年左右。1926年9月,华俄道胜银行倒闭的消息传出后,各种卢布纸币立即变成废纸,分文不值,中国人民尤其是东北商民受害尤深。金票最初是随着贸易的发展流入东北境内的,朝鲜银行和正金银行发行的金票被用来购买土特产,兑换中国的各种货币。日方积极图谋控制东北地区的金融,大力扩张金票的势力。如羌帖大幅贬值之时,朝鲜银行趁机大做抵押贷款,贷出金票,值十押七。贷出款项时,金票二元七八角方可换大洋一元,偿还时金票之价已与现大洋相等,“故此次所受金票之害,实甚于羌帖十倍”。(29) 1921年时,日方将大连特产交易所用币改为朝鲜银行券,将金银比价变动的损失转移到中国商家的头上,遭到华商及中国经纪人的抵制。
第四,国际金融形势变迁使东北地区币制的混乱状况雪上加霜。19世纪,世界各国随着开风气之先的英国纷纷改用金本位制,而我国仍以银为货币。东三省各地的对外贸易额逐年增加,在对外贸易中多使用卢布或金票结算,扩大了金本位货币的使用。一战时,欧战各国纷纷以金易银来华购买物资,国内银价上涨。在奉小洋挤兑风波中,有日本人与中国钱商勾结,用朝鲜银行金票兑成小洋票,再兑成现小洋,私运入大连熔为银锭,流通中的现小洋就更显缺乏了。(30) 上世纪20年代世界银价下降,对金票在东北的流通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综上所述可见,奉系时期东三省币制混乱的原因既有内因,也有外因。币制与金融息息相关,币制混乱在一定程度上又加深了金融的动荡不安。东三省币制的混乱状况成为当时中国币制状况混乱的一个典型缩影。
注释:
①(27) 连浚造:《东三省经济实况揽要》,(台)传记文学出版社,1971年,第313页,第318页。
②(15)(19) 《东三省之货币》,《银行周报》,12卷29号,1928年7月31日。
③ 奉天造币厂及吉林造币厂均设厂于1901年。北洋之际,各地造币厂多受各省当局控制,而北京政府则无实力过问。耿爱德著、蔡受百译:《中国货币论》,商务印书馆,1929年,第413页。
④⑨(26) 呈东北政务委员会:《东三省金融整理委员会报告书》,1931年,第67-72,78-88,105页。
⑤ 辽宁省档案馆编:《奉系军阀档案资料汇编(第一册)》, 江苏古籍出版社、地平线出版社,1990年,第628页。
⑥(30) 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参事室编:《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一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695-696页,第1023页。
⑦ 同④,第75-76页。
⑧ 《奉系军阀档案资料汇编(第六册)》,第473页。
⑩ 孙敏:《清达桂将军批文及永衡官帖始衰之因浅述》,《中国钱币》,2001年第3期,第12页。
(11) 仲廉:《吉林官帖之研究(二)》,《银行周报》,16卷4号,1932年2月9日。
(12) 仲廉:《吉林官帖之研究(六)》,《银行周报》,16卷14号,1932年4月19日。
(13) 仲廉:《吉林官帖之研究(八)》,《银行周报》,16卷16号,1932年5月3日。
(14) 仲廉:《吉林官帖之研究(九)》,《银行周报》,16卷17号,1932年5月10日。
(16)(17) 长春中国银行:《东三省通货调查报告书(二)》,《银行周报》,4卷37号,1920年10月5日,4卷40号,1920年10月26日。
(18) 张福全:《辽宁近代经济史》,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88年,第319页。
(20) 孔经纬:《东北经济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73页。
(21) 静如:《东三省私帖调查记(二)》,《银行周报》,13卷29号,1929年7月30日。
(22) 徐逐实:《东三省之币制与金融》,《银行周报》,12卷3号,1928年1月17日。
(23) 献可:《近百年来帝国主义在华银行发行纸币概况》,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第175-176页。
(24)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民国初年日本制造奉天挤兑风潮档案选》,《历史档案》,1988年第3期,第49页。
(25) 孔祥贤、张毓昌:《十月革命后日本在吉黑地区的金融扩张和中国当局的对策》,《民国档案》,1988年第3期,第102页。
(28) 吴振强、尚思丹等:《东三省官银号奉票》,辽沈书社,1992年,第7页。
(29) 《各埠金融及商况•哈尔滨》,《银行周报》,5卷3号,1921年1月18日。
(责任编辑 高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