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薇
摘要:言意问题在战国时期引起思想界普遍的关注,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剧烈的政治经济变革、史无前例的名实之争可谓言意关系探讨在战国时期出现的催化剂。此外,汉语汉字自身的独特性,对言意关系探讨的产生也是不可或缺的。
关键词:战国;言意观;汉字
中图分类号:K2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559-8095(2009)05-0117-03
言意关系是战国诸子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命题。战国时期有倾向于言尽意论的儒家,孟子提出了“知言养气”和“以意逆志”的看法,而荀子也有“名定而实辨”、“名无固宜”的认识。有持言不尽意论的道家,庄子认为“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其他的学派在言意关系上也都有各自的看法。战国时期之所以出现关于言意关系的大范围探讨,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剧烈的政治经济变革、史无前例的名实之争是言意关系探讨在战国时期出现的催化剂。而汉语汉字自身的独特性,也是促发言意关系探讨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
经济政治大变革是言意关系探讨产生的社会基础
战国时期,社会经济领域发生了深刻的变革。铁器的普遍使用、牛耕的广泛推广、大型水利灌溉设施的兴建,促使战国时期的农业生产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在此基础上,商周以来以集体劳动为主要生产方式的井田制走向瓦解,而以个体小生产者为生产单位的国家授田制取代井田制,成为了最基本的土地制度。战国经济制度的变革,同时造成了社会结构和政治制度的深刻变迁。就社会结构的变化而言,古典的宗法家族已经解体,个体小家庭成为社会的基本细胞。就政治制度而言,列国经过变法,废除了分封制,确立了以郡县制为基础的中央集权制。王夫之在其名著《读通鉴论》中,称战国为“古今一大变革之会”,准确地概括了战国的时代特点。
同经济、政治、社会结构变革相适应,战国时期的思想文化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社会财富的增加为精神文化的创作提供了物质基础;社会结构的变革造就了专门从事精神文化生产的知识阶层——士;宗法制度的瓦解,使人们从宗法血缘关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也为思想的解放营造了社会基础;列国为了富国强兵,纷纷进行的变法运动,为士阶层提供了施展才能的广阔舞台。而列国竞争局面的存在,统一局面尚未形成,更为士阶层的活跃造就了相对宽松的空间。所有这些,都是战国时期能够形成“百家争鸣”局面的客观原因。而战国思想界关于言意关系的探讨,正是“百家争鸣”的一个侧面,其形成与当时广阔的社会背景,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
广泛的“名实之争”是言意关系探讨产生的思想基础
一般来说,“名”就是指语词、概念或某种称谓性的东西。“实”就是指该语词、概念或某种称谓性的东西所反映的对象、实际内容。重视名实关系在中国古代由来已久,《礼记·祭法》:“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周礼·天官·兽人》:“兽人掌罟田兽,辨其名物。”战国时期,体现着“周礼”旧“礼治”的那一整套“名”及其规范,逐渐被打破,新“实”与旧“名”的背离现象十分普遍。正是基于这种社会现实,战国时期的学者、思想家们对名实关系的探讨和争论也就十分激烈,各种观点、学说如奇葩竞放:墨子的以名举实、公孙龙的名实论、荀子的正名论、韩非法术的刑名观等。
在各家各派对名实关系的思考中,对语词意义的考究成了经常而且是必须做的功课,荀子在《正名》中说:“同则同之,异则异之;单足以喻则单,单不足以喻则兼,单与兼无所相避则共”。“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则有共,至于无共然后止。有时而欲徧举之,故谓之鸟兽。鸟兽也者,大别名也。推而别之,别则有别,至于无别然后止。”荀子不仅在语言层面提出了单音节词和多音节词的区分,还在逻辑层面提出了共名与别名之分。名家和后期的墨家在这方面做的最为突出,他们都在理性逻辑的层面上对语言中词语能否完全准确地反映客观事物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惠施的“合同异”和公孙龙的“离坚白”两个命题虽然一是强调实的相对性,一是强调名的绝对性,但同时都关注在“名实散乱”之时,辨明语词的意义对治世治国的作用。冯契先生说:“名实之辩包含着言意关系问题。”因此,战国时期的名实之争,客观上为言意关系探讨的出现提供了思想基础。
汉语汉字的自身特性是促发言意关系探讨的语言因素
汉语言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为言意关系在战国成为关注的焦点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方面,汉语有几万个音节,这就造成了汉语中有大量的同音词、同义词、多义词。另一方面,汉语在表达功能上具有强烈的显隐相承特点。事物的形式和内容是不可分割的两方面,形式我们可以感受到,但一个形式可能会显示出无穷的内外联系,同时又隐藏着多种变化的可能性。表现在语言上,“显”就是形式,是人们借助词语对客观现象的某种表达。汉语作为一种交际功能很强的语言,大多数情况下能帮助人们准确地表达意思,不会出现歧义。但人们头脑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不是理性的认识,而是感觉经验,这种经验只是存储在一起的没有太多关联的材料,它们分属于不同的范畴,有着不同的意义和结构。当某种情境下某些经验在意义、结构、形式等方面的相似性、关联性就会被激活从而凸显出来,并以一定的方式加以组构时,就形成了我们所说的“隐”。
如果说简约和显隐相承是汉语的优点的话,那么由此所带来的表述过于模糊和朦胧则可看作是其与生俱来的缺点。由于当时汉语的词语数量有限,行人在外交中,诸子在争辩中对语词的通用和互用是普遍的现象,这就增加了语言的歧义性。事实上,名称、概念的滥用共使,造成汉语的歧义丛生,这势必造成名与实的脱节。同时,先秦时期各国地处中原各地,汉字在音、形、义等方面均有不同表现,必然会造成言说及理解上的差异。因此,可以说正是汉语的独特性为各家的争鸣埋下了伏笔。为了避免在实际运用中产生歧义,战国时期的思想界围绕着名实关系,名与其所指之实是否相符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言意关系遂成为各家争论的焦点之一。
责任编辑:宋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