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家园的生动演绎与积极建构

成尚荣

北小，正在发生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在一个新的起点和高度上发生的。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学校的校舍、设施等物质条件的变化，更重要的是人的观念和行为的变化。

北小“人”的变化，不是某一两个人的变化，而是群体性的、整体性的变化，即一个更加优秀的教师团队正在崛起。

北小这种教师群体性的变化，一个极其鲜明的特点是：既基于学校的优秀传统，又超越传统、发展传统。所谓基于传统，是说对学校历史和文化传统的重视，变为保护、珍视、吸收。总之是继承。但。任何传统都不应是静止的，而应是在新的条件下有新的发展。正如法国思想家布莱斯·帕斯卡尔所说：“同一种文字用不同的写法都会构成另一种思想。”显然，当下的北小人采用了同一种“文字”，却采用了不同的“写法”。因而使北小诞生了新的思想，呈现了新的精神气象，取得了新的发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北小创造了新的传统和未来。

如果往本质上探究，北小的这种变化，是文化的变化、精神的变化，是通过文化和精神的变化，缔造一个精神家园。而精神家园，使北小人的创造性得到尊重、开发和释放，使北小人的精神价值和个人独特价值得到进一步提升。

因此，我们不能不说，北小的这种变化是伟大的(我们不必把“伟大”看得过于神秘)；我们也不能不说，北小的这种变化具有普遍意义，因此，关注北小的今天。可以在深度上启发我们。

一、共同的价值追求：学校应当让教师有“家”的感觉

对“学校”可以有多种解读，不过，无论哪种解读，都不应该把学校只当作一个场所、一个空间、一种机构。都不应当离开人。有人，就应有文化，就应有精神。也许，还是哲学诗人荷尔德林说得好：“劬劳功烈，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荷尔德林的意思很明确：人离开了神灵，就像离开了自己的家乡，陷入无家可归的状态。何为神灵?神灵，就是一种追求的精神，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核心价值观。所以，学校应当是“神灵”居住的地方，应当是人诗意栖居的场所。应当是一个精神家园。

可以这么认为。北小努力使教师在学校里有“家”的感觉。这个家，既有家庭般的亲情和温馨，更有精神的慰藉和引领。他们凭依什么去构筑这个“家”?首先，他们凭依的是信仰。北小教师们坚信，教育生活离不开教育的信仰，教育生活一定是一种富于信仰的生活。这种信仰聚焦在三句话上：要创造富于教育理想的中国最好的小学，要使自己成为最优秀的甚至是最有影响力的小学教师，要让北小的学生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公民。其次，这种教育信仰营造了一种文化的栖息地。用北小教师自己的话来说：北小创造了对丰富性、多样性保持悦纳姿态的学校文化，成为一块优质土壤，形成一种具有独特魅力的教育场。再次，教育信仰和文化，凝练在他们的办学主张和教育主张上：情智教育。情智教育是北小的核心理念和教育特色，其实质，是他们对教育的独特的富有创新的诠释。总之，北小已有了自己共同的核心价值观，进而形成了学校的信仰。

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学校也有自己的核心理念和办学主张，可为什么不能形成所有教师共同追求的价值观呢?北小校长和教师用自己的行动作了最好的解答，那就是：情智教育是在jE小的土壤里生长起来的。本身就是北小的文化胚胎，北小的文化基因中情与智总是交融的；情智教育是校长提炼的，但是全校教师参与了论证，论证的过程是民主决策、科学决策的过程：情智教育与学校原有的“心心相印”的理念形成互动的关系。又是“心心相印”的具体化、个性化和深化。正是这些原因，让北小人把教育的理想、办学的主张聚焦在情智教育上，成为大家共同的价值追求，成为学校之魂。

二、教师共同体：情智之舞中的规定动作与个性化表演

北小的情智之舞中有许多动人的故事。这种“北小叙事”将会成为北小的一种研究方式。正如爱尔兰都柏林学院教授理查德·卡尼所说：讲故事对人来说就像是吃东西一样，是不可或缺的。……众多的故事使我们具备了人的身份。叙述故事的艺术便给予我们一个人人可以分享的世界。叙事“将时间人格化”。“北小叙事”让我们看到了生气勃勃的北小人，将“北小时间”定格在学校发展史上，“北小时间”实质就是“北小教师”“北小发展”，以及“北小光辉”。

如果说教师团队的情智之舞是一种诗意的表达，那么教师共同体则是一种学术化的概括。北小教师团队是一个优秀的教师共同体，而且演绎着共同体的基本思想。“共同体是好东西”，因为“它所传递出的所有含义都预示着快乐”，因为它是一个“家”，在家“我们是安全的”。我们高兴地看到，北小的教师有安全感，北小的教师是快乐的。安全与快乐是创造、创新的前提。北小的故事告诉我们，要让教师成为研究者、创造者，首先要让教师们快乐起来、兴奋起来。北小教师的“相长”IT是基于情与智的和谐共生：是“找规律”还是“用规律”正是基于北小领导的胸怀与气魄，以及北小老师“弟子不必不如师”的理念；北小教师上课、研究的“自觉”正是基于北小这个共同体所营造的既竞争更合作的文化氛围。但是，共同体不只是和风细雨，共同体也绝不仅仅是自由的港湾。鲍曼指出：“得到共同体。如果真的发生的话，意味着将很快失去自由。”他认为，确定性和自由是两个同样珍贵和渴望的价值，它们可以或好或坏地得到平衡，但不可能永远和谐一致，没有矛盾和冲突。此外，冲突还会发生在“共同体与个体之间的争执”上。这一见解是尖锐的，却是现实的和深刻的。北小教师团队的情智之舞，正是努力寻求确定性与自由、共同体与个体的平衡。“北小叙事”叙的正是情智之舞中，既有规定动作的生动表现，又有自己个性化的表达与表演，其关键是正确对待“个性教师”。

孙双金的见地很好。他说：“我是这样理解个性教师的：其一，个性往往代表才华与才气，有个性的教师一般来说都有才，……其二，个性教师往往有自己的思想，不人云亦云，独立性比较强，……其三，个性教师因其个人才华的缘故。在教师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往往会成为某一群体的‘领袖人物……”与其说这些看法是见地，还不如说首先这是校长的胸怀。一个没有宽阔胸怀的校长怎能宽容。又怎能包容?调动教师积极性、创造性又从何说起?共同体中确定性与自由的矛盾，关键是如何看待确定性。确定性实质是统一性、规范性，是共同的基本要求和规则。丧失了确定性，共同体就不成其为共同体，共同体就解体了。但是，确定性、规范性、统一性，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它存在的最大价值是什么?规范、规划应当来自共同体中所有人的内心需求，规范、规则应为教师的自由创造而存在。此时，大家对规范、规则就会有一种敬畏和自觉。还是帕斯卡尔说得经典：“真正的道德轻视规范。”北小就是这么去认识和努力实现的。当然，这是一条漫长之路。

三、校长：富有意义的审美世界和道德领导、专业引领与支撑

情智之舞需要领舞者，共同体的形成与发展需要核心人物。北小近两任校长袁浩与孙双金，均堪称优秀的领舞者、名副其实的核心人物。孙双金在袁浩创下的基础上，作了新的探索，有了新的发展。

孙双金新的探索之一，是让北小教师生活在一个富有意义的审美世界中。人是伟大的，人的伟大在于给生活在世界中的自己一个意义，只有居住在、生活在这个富有意义的审美世界中，才会享受幸福，而幸福来自创造。这就需要使生活在校园里的所有教师都成为创造的主体，彰显本体的独特价值。叔本华说：“本体不是绝对的实在，不是上帝，而是生命意志。”孙双金正是用情智教育的理念和办学主张，去构筑一个富有意义的审美世界，让教师在这样的审美世界中展现了自己的生命意志和生命活力。北小的教育改革实践生动说明，来自教师生命意志的主体精神是多么伟大。

孙双金新的探索之二。是实行道德领导。所谓道德领导，是用道德来领导，用人格来领导，用学术和研究来领导。难怪老师们称北小的校长不仅是一校之长，更是教师的老师。孙双金的道德领导集中表现在对个性教师的尊重和鼓励，而结果是：“学校需要优秀的教师，但更需要一群有着不同个性与风格，能以自己无可替代的独特性成就学校精彩的教师群体。”

孙双金的新探索之三，是用自己的课堂对教师进行专业引领和支撑。和袁浩一样，孙双金在课堂教学中游刃有余。他发挥这一特长和优势，让教师从自己的课堂里具体学习。于是，“孙校长进课堂”成了一种示范、一种昭示和一种引领。其实，课堂教学的引领，还自然融进了人生价值的引领、思维方式的引领和教学艺术的引领。

孙双金和他的团队，就是这样以丰富的教育行动和较为深刻的教育研究。对学校成为精神家园作了生动的演绎，并坚持不懈地追求，进行积极建构。相信情智之舞将在更广阔的教育舞台上展演与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