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诗评家):他在从事新乡土诗时,其艺术思维是呈多向性的。这种多向性延伸,分枝于新乡土诗的主干,从而拓宽了新乡土诗的道路。对生命起源及其流程中的内驱力的揭示,现代工业污染与消失中的家园风景的辨证思考,生存矛盾中生命伤残哀痛的哲学性的 关注——这些,在《水的进入》、《河流的悲怆》、《飞蛾又飞起来了》等诗中,都可以看出他诗思的敏感和生命情感以现实生存核心的强有力的潜进。
沈奇(诗评家):这一群体中最具实验精神和创造力的,当属江堤。江堤早慧而多变,涉猎广泛,恣意探求,从不满足,充沛的激情与不失时机的控制,在其身上得以较好的融合。由此气质所开启的语感,驳杂跳跃,有很宽的表现域度:浪漫的、写实的、铺叙的、意象的,或直白、或突兀、或清明、或奇幻,且常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唐浩明(作家):像江堤这样来写岳麓书院的,古住今来怕是第一人,理性与诗化的结合,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境地。
王开林(作家):记得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们在江堤那儿玩,因为他在书院工作,我们就跟他提议能不能效仿古人夜游书院。他当时就说这个提议非常好,正好那时候是秋天,天气凉爽,明月高悬。我、李元洛老师、江堤三个人就去了。万籁俱静,整个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岳麓八景里不是有个花墩坐月吗?一般人不可能看得到。当时我们就站在那个据说是朱熹题过诗的池边,月亮印在池子里,景致非常美。最好玩的就是江堤还做了些准备,摆了个录音机在院子里放梁祝,月夜在书院里听梁祝,我估计在岳麓书院不是绝后也是空前的。当时的那种氛围让我感触很深,这也体现了江堤作为诗人浪漫的一面。那之后我们还打着手电去看古碑,麓山寺碑,寻找古味嘛!当时没有蜡烛,如果有蜡烛的话感觉会更好。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你在什么时候和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关键是当时的感触,你感受到了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像这些记忆都是不可复制的,尤其江堤走后,就更加不可复制了。
叶梦(作家):江堤的学术功底扎实,有一颗不做作的真正的诗心。江堤玩的文化散文不做作,有个性的东西……面临绝途的江堤对历史文化的审视,都是站在对生命的宏观把握的高度,他的涉及这些内容的作品,看了令人发出一种颤抖和敬畏。他对世界所作的宏观扫描、见解非凡人所及。体验也是一般人达不到的。
蒋子丹(作家):后来我们去了江堤的办公室,一间哪儿哪儿都是书呀刊呀报的老房子,用眼睛一扫你大致便可了解房主的充实和忙碌。交谈之下,果然是手下心中数事并举,除非十分勤勉之人万万做不来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种一说起自己正在做着或者预备做的事情就兴味盎然的神情。这些年四下走走,接触得最多的心态是“美好的生活永远在别处”,看得最多的表情是心不在焉或无精打采,听得最多的言语是诉说厌倦茫然和孤独无奈,到处是无所事事的繁忙,到处是无话可说的热闹,像江堤这样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如鱼得水,对自己操的行业如愿至深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已经很难遇见。
非亚(诗人):在江堤身上,有着一种可贵的赤子般的黄金的炽热、白玉的沉静、季节的轮转和大自然的风声……被内心的火焰和鞭子驱赶,脸上永远有着稻子一样明亮笑容的青年诗人。
吴昕孺(诗人):他是个很规整的人,给我的感觉是一直很注意形象,衣服、头发永远都处理得很整洁。他的肝脏不好,身体越差他越注意在朋友面前的形象。去世前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病情的,但是创作和工作都没有受到影响,还和平时一样。他去世前约一个月,北大博士生谭五昌先生来湖大讲学,我和他都参与了旁听,我们一起谈笑,他还请我吃了米粉。我没有想到他的病情有那么严重。从他的外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奉荣梅(编辑):如果说王开林在《湖南文学》(1997年)发表江堤的《树殇》是他大文化散文创作的第一个开端,它是对一种文化毁灭、沦丧的思考,以及这种毁灭和沦丧对现代人的心理冲击,对现代文明的不合理的文化建构的关注等,那么,在‘湖湘文苑开书院系列散文专栏,就是江堤文化散文创作的第二个阶段。
这个专栏所涉及的内容是古代建筑、景观、遗迹,如岳麓八景、潇湘八景等,以名城长沙为主,旁及其他地域,文章侧重历史性、文物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主题是反映传统文明在城市建设城市改造中的处境,引导人们正确对待历史上出现过的事物,如何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生活中找到生存的理由。专栏每周一篇,每次大概一千伍百字左右。他对待写作的态度非常严谨,虽然对那些古迹的历史资料他已经烂熟于心,但他还是要去读、查正核实相关文献资料。有时候去他家取稿,发现他家里桌上、床上、地上堆的都是古籍。在动笔行文之前他总是要到实地去考查一下每个文化遗迹的现状,关注每个文化遗迹现在的生存状态,因此它的散文充满了时代的气息和很强的现场感,而不是只钻故纸堆,做纯粹的资料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