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荒年》:你的盛世,我的荒年

2009-04-24 09:51李子悦
读书文摘·灵感 2009年2期
关键词:大炮

坚持原创,并且写得本本好看是我对现如今称得上是作家的人的最后理想。当市场上充斥着太多抄袭、拼凑、粗制烂造的作品时,原创又好看的作品就显得那么的真诚和精致。李子悦就是带给我这种感动的作家。这种感动不是词藻华丽的堆彻,不是生活哲理的荣耀显摆,更不是青春的无病呻吟。这是生活中最最真实的体验,是小说么?不是,其实就是你,或者我。

在这个经济高速发展和机会严重不均的时代,80后作为社会阶层的新生力量已渗透进社会的各行各业的各个角落,毕业之后的他们大多数选择留守城市,有的人依靠背景和手段迅速爬上了金字塔的上层,而更多的人只有选择一份安定的工作才能让自己在城市里安身立命,在农村人看来,他们衣着光鲜,成天进出高级写字楼,肯定也过着与之匹配的幽雅生活,但是他们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荒凉,晚上还是回到他们的出租房里,他们连最后的年轻都没有了,只有被剥夺。

故事截取的正是80后群体中最典型的代表,三个大学毕业生(柴柴、十朝、马大炮)在毕业之后淹没于生活的洪流之中,疲于生计,各自遇上了一撞撞离奇遭遇,尤其柴柴在忍受了三个老板的压榨之后,在揭穿了写字楼的虚假的光环之后,柴柴认识到只有自己创业才能走出生活的泥沼,于是和同样怀有创业梦想但同样没钱的女友苏小嘉开始了在南京的创业之路,但柴柴在不幸的一次车祸中,竟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女友张睛念,此时的张晴念早已为人妻,且阔绰一方,于是张晴念由资助之名开始包养柴柴,苏小嘉则渐行渐远,但柴柴没有预料到的是他正一步步走向一场惊心动魄的骗局……

友情、爱情,商场、情场,甜蜜,苦难,纷纷交织在一起。小说紧把时代脉搏,把年轻一代人的无奈和辛酸,刻画的淋漓尽致,是一部现实之作。

这是夏天里的一个极其普通的一天,叶子打着卷,四周一片寂静,我坐在屋子里就像坐在昨天的屋子里,这一切告诉我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因此再次领教到了无聊的耐心和执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胡子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无聊还是那么年轻力壮。不知疲倦,一不留神便对我拳脚相加,大有一副置我于死地的架势。可以说,我的生存史,就是一部和无聊斗争的战斗史,我知道随着我一日三餐的延续,我还将和它长期地斗争下去,只是直到如今我还没有战胜过它,哪怕是仅仅一次。现在我一遍一遍地翻着电话,希望通过电话的另一端带给我心理上的稍许安慰,暂时摆脱无聊的纠缠,可是最终我都没有找到一个人,我怕倾诉过后,等待我的是更加的空虚,更加无聊。这么想着,我有点绝望了。

可是一切该从哪说起呢?我喜欢的女人比时间跑得还快,即使爱因斯坦还活着,我也未必能和她们站在一起。在爱情的操场上,我注定不是一个优秀的长跑选手,现在我只有透过回忆的大门,才能追得上她们的零星碎片,打捞出我们的旧时光景。当然也有可能,在时光的拐弯处,一不小心,再次和她们相遇,然后再亲密一次,再痛苦一次,再张望一次,再回忆一次。可是时光真的能像操场那样360度圆溜溜地转来转去吗?

现在我唯一能记起的只有大学毕业前夕的那段时光。那阵子,我上窜下跳,心急如焚,整日被毕业前的迷茫情绪深深笼罩着,恐惧让我不得不暂时寻求各种刺激以麻痹心灵,不再思考人生的那些所谓的重大命题,没几天我就认识了一个同样因面临毕业而心神不安的女孩,她叫彭大菊。说到彭大菊,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名字真俗,第二个感觉,想起小时候夏天里常喝的那种凉茶来了,喝一杯,尿两杯。

我看到彭大菊向我走来,脸上洋溢着狂野的微笑。那是我大学时代的最后一抹时光,性感的彭大菊,妩媚的彭大菊,大方的彭大菊,开朗的彭大菊,我已经忘记了我们相识的过程,实际上我和彭大菊的认识是我认识的所有女孩中最不需要理由的,当时我精力旺盛,体力充沛,正愁浑身那使不完的劲呢,而彭大菊当时又饱含青春少女特有的喜欢刺激追求新潮的激情。我们噼里啪啦地像干柴烈火一样燃烧了。

记得那天晚上,我是和十朝一起去见她的。我和十朝经常去见陌生的女孩,为了防止额外的开销,我们常常集体行动,一旦姑娘不符合我们的游戏标准,我们便立即启动逃跑计划,屡试不爽,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彭大菊的到来为黑夜点亮了星光。她摇曳着,踢踏着皮鞋,穿过旷野的风和摩登的橱窗,向我们款款地走来,一脚一脚地来到我和十朝的身旁,她抹过眼影的眼睛,时不时地挑战我一下,我在心里想今晚多半有戏了。十朝果然是哥们,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你呢?

十朝说早吃过了,然后我就把期待的眼光投给了彭大菊,你呢?

还没有呢,她微笑了一下说。

那你们一块去吃吧,我晚上还有个朋友等我呢,十朝看了一下手机对我们说。

要不你再跟我们吃顿吧,我故意挽留了一下。

不用了,十朝立刻旗帜鲜明地拒绝了我这个排练好了的挽留。

你可以少吃点呀,彭大菊似乎也感觉出了我和她的唐突,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矜持,也对十朝盛情邀约了一番,其实她当时的眼光写满了迫不及待。

她这么说,很假。幸亏我和十朝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否则我们肯定都笑出声来不可。

十朝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个职业演员的水平,焦急地看了一下手机,对我和彭大菊说,真的不用了,还是你们去吧,我朋友都等急了。说完便拦下来一辆的士,不见了。

我总算如释重负。

十朝一走,剩下的就是我和彭大菊的事了,一男一女的事无外乎吃饭睡觉,于是我转过身来问彭大菊想吃什么,她很直接,提议去湘波楼海吃一顿。我满口答应下来,拉着她立即赶往湘江大道上声明远扬的湘波楼。

彭大菊要了双味鱼头,湘西牛肉,我点了一盘瓦片腰花和酸辣鸡杂。

席间,我和彭大菊辣得直张嘴,根本顾不上说话。彭大菊辣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我赶紧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果片,她没有拒绝,直接含在了嘴里,那一刻,她秋波荡漾的眼神简直把我的心也含化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也更加验证了我那句话,今晚多半有戏了。

接下来我们去了炎帝广场,草坪上人很多,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无一不是以成对的方式出现,无一不是以暧昧的姿势呈现,这种近墨者黑的氛围迅速传染给了我们,于是我顺水推舟把彭大菊一把揽入怀中。她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似乎瘫了。我不禁感叹她的老练,为了表现出我也是一个老手,我的手大胆而有力地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高歌猛进,她微张开小嘴,吐出一股口香糖特有的味道,我们在草坪上接起吻来。但是很快我们戛然而止,我们都感觉不过瘾,于是我提出开房,彭大菊立刻来了精神,也不再瘫了。

去哪?她兴奋地说。

我说旅馆多的是,我们先去看看吧。

你很熟悉吗?她望着我说。

为了显示出我的单纯,不至于太老道,我说,不是很熟,实际上我还真的不熟。

彭大菊反客为主说,要不你跟着我吧,我熟悉一个地方。

我说,你经常带男孩子去吗?

彭大菊说,是我高中同学来玩,

没有地方住,所以就安排她在那儿住了一晚。

我知道她在骗我。但没关系,我不计较她的,只要她能骗我上床就可以。

遗憾的是彭大菊的骗术既简单又粗暴,让我对她丧失了彻底的美感和幻想。记得那是在招待所门口,她说她的肚子疼,让我扶她进去休息。付过房钱之后,我晃荡着身子刚打开房间的门,正准备开灯,突然就被一跃而起的彭大菊顶开,我一个踉跄摔进了床上,她则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努力关上门,猛地转身,踢开脚上的皮鞋,像三步跨篮一样急扑过来。我赶紧一个侧摆,轻巧地突破了她身体的封锁,没等她反应过来,我便一脚踢飞三合板做成的房门,逃之夭夭。

走在空旷而昏暗的街头,一阵泡沫似的凉风,在我头顶此起彼伏地掠过。突然间,我开始对女人有了重新的认识,深刻的认识。这种痛彻心扉的认识,强迫我不得不对感情的要求越来越高,哪怕是在最虚空和最无聊的时候,也要立志做一个情感干净的男人。

那一晚,正好也是我们离校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十朝不在,马大炮正把大捆大捆的书和我们平时用来煮面的钢锅放到收破烂小贩的秤盘上,打算统统卖掉。我装做没看见,拿起脸盆出去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马大炮给我分了钱,说以后再也不能一起煮面吃了,这点钱就权当换点啤酒喝喝吧。我把钱放进口袋里,突然想哭,该散的都散了,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离愁别绪。当我一屁股坐到床上的时候,才失望地发现,大学四年,我所有的努力,竟然是为了揭开盘踞我心底多年的对于女人的神秘感,而最后对我的大学时代做总结陈词的竟然是彭大菊。

这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南京,本来十朝、马大炮和我都说好的,毕业之后一起去南京,但因为十朝学费没有交齐,学校以此延期他一年毕业。而马大炮毕业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长沙,他的爸爸在长沙晋官升爵,哪还顾得上陪我闯荡什么南京。马大炮刚到长沙连简历都没有来得及投便当了一名林业警察,每天就在乡下的山上走来走去,像逛公园那样,工资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的。每次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总是得意洋洋地说赚钱就应该像逛公园那样,言外之意,我们赚钱就像没买门票翻墙头进去的一样,整天提心吊胆。不过,由于马大炮每天只能和水杉、梧桐、松树相伴,所以有钱也找不到地方花。

马大炮唯一花费的地方就是满地方找小姐按摩,但就是不打炮。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们他从不找小姐打炮,打炮决不找小姐,我们也就不止一次地好奇问道,你有那么坐怀不乱,谁信?马大炮说不信就拉倒,反正你们早已经习惯那么想我了,仿佛我的名字在你们口中一经喊出,就在你们的脑海中演变成了男女之间的一场别开生面的剧烈运动。谁叫我命不好,摊上个军事迷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呢。

马大炮嘴里叫苦连天所说的军事迷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爸爸。马大炮的爸爸作为一名军事迷,迷就迷在对枪炮的热爱。他一生中最大的诉求就是光荣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头顶红星去战斗,但身处和平年代的他唯一一次服役竟然被分配到了后勤,负责母猪的繁殖和战友们伙食的改善。于是没有摸过一枪一炮的他在复员之后一气之下搞出个儿子,取名大炮,以祭青春。于是马大炮从一出生便注定要被他的名字响亮一生。其实马父原打算把马大炮搞到部队放一炮的,但马大炮的眼皮整天耷拉着像过长的包皮一般,做人又太过于封闭,放到部队极有可能成为战友们的炮灰,所以马大炮一毕业便子承父命地当了一名林业警察。用马父的话说,警察是和解放军靠得最近的工种,当警察就是当兵,而且林业警察又是最不具危险性的警察工种。林子大了什么乌都有,林子那么大,万一看见了什么坏人坏事就当没看见,溜之大吉……但我们的普遍理解是马父的权力还不够,否则让马大炮做户籍警察岂不更安全更过瘾。

那你为什么要找小姐按摩昵,十朝还是要问下去。

马大炮轻描淡写地解释说他那是故意憋她们,她找小姐不打炮就是要憋痒她们,让她们放空炮给他听。

他还认为这种憋痒就好比一个裁判员站在球场的中央就是不吹哨子,这种不吹哨子的声音比哨子本身的声音还好听。

他说完,我们就都笑得空前绝后地响,这响亮的笑声穿越几十公里的楼房和稻田来到马大炮他爸爸的办公桌前迅速变成一巴掌。往其脸上掴去,并告诉他,原来炮不用打就是如此响的。

但马大炮干着干着就不喜欢林业警察了,这不仅是因为巡逻的路上一个小姐都找不到,主要是他一点也没有体验到当警察的威严和光荣,他甚至都感觉自己比不上交通警察。用他的话说,抛去罚单不论,交通警察至少还有对讲机拿在手上玩。而他手上长年累月地连个道具都没有,只能随手折个树枝抽搭来抽搭去以此聊以慰藉度日的无聊。所以马大炮想换工作了,马大炮换工作比换衣服还简单,所以不久之后他就调到机关编辑党报去了。

而我一个人去了南京,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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