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文
在内蒙古汉城的瓦当残片上,依稀犹留着“长乐未央”的字迹。皇室的宫阙辉煌已古,但历史并未随岁月的刻蚀而层层剥落,它依旧昭示着人们追求康乐永远。
世界有条汨罗江,江中蕴藉屈子魂。余光中先生深情吟唱在“蓝墨水的上游”,汨罗江也自此彪炳着五月的华章。
长乐是汨江边的一个小镇,掩映于青山绿水之间。山的玲珑,水的秀美,把小镇装扮得俨然小家碧玉,荆钗布裙却又透溢着灵气。然而我又惊诧于“长乐”这样大气的名字!
“长河应得鱼为梦,乐土先教鼠不贪”,回龙门的旧迹留给我们太多的思索。姑且不论楹联涵容的哲理,单是“长河”“乐土”两词就可以看出诗人的匠运:小镇三面环山,南面汨罗江浅浅而过。有这么一个境处,不能不说称得上一块宝地。
晨光熹微,映照于溟濛的苍穹,站在海螺山上东望,轻纱皓乳之中,勾勒着鳞次栉比的屋廓,渲染点群山意韵,擦拭一抹眉黛。江水一横,顾盼生辉;眉眼盈盈,行人巡驻。
惟恐小镇责怪我匆匆而来而又匆匆而去。初日曈曈,独系小舟,自回龙桥溯江而上。左岸树林阴翳,枝柳毵毵,鸟语啁啾。右岸是一立于江心的大州,绿草芊绵,牛羊成群,几个光腚在那里欢呼雀跃。遥遥可望回龙门,这是一个临江的亭子,四角飞檐,素朴可人。相传秦灭郢都,屈原悲歌怀沙,汨罗江人自划龙舟寻觅诗人的足迹,至此回舟,故曰“回龙门”。船行江中,凭吊古迹,不免有“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之感。穿过平汨桥涵,水石顿觉粼粼,清澈可辨。漪澜闪烁入怀,粲然流韵,自在情趣。不出二里,江面陡然颀草菁菁,别有一番韵致。坐在船舷,听水声潺潺;云影斑驳,看草木映带其间,心中恍如明窗净几,一尘不染,滢滢可透。远望智峰山巍然谡谡,龙卧天边。船至一拦江提坝处,水流潆洄,即到龙王潭。这是一个乱石之堆,中心为潭,不知深几许,相传为汨江君栖息之处。当地百姓为阻止大水对堤坝的冲刷,炸石筑坝。现在龙王潭美丽的传说也连同潭的消失而湮灭在碧波荡漾之中了,或许带给人们些许的遗憾。
舍舟登堤,智峰山也近逼眼前,苍翠欲滴。它擎起苍龙,俯视足下西去的柔波弱水,挽起孕育这一片生生不息,钟灵毓秀的儿女土地……
长乐,春秋战国时期隶属罗子国。长乐人,筚路蓝缕,营造自己的美好的家园。从回龙门拾级而上,纵贯南北,是有名的麻石街。通街由麻石铺成,宽三米,街旁建筑以木楼结构为主,锔碗、陶瓷、收购、药业、茶馆是铺面的主要经营。世事苍黄,这些木楼也荡然无存,但是我们仍可以踏着锃亮的石块寻觅昔日的痕迹:幌旗迎风飘展,算珠子噼里啪啦作响,旧毡帽粗犷的讨价还价,独轮车吱呀吱呀地碾过……一切都让踏上麻石街的人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与麻石街垂直的是西街,窄窄的路面打上了昔日的烙印。转过一个弯,东街则显得宽阔了许多,新街、百兴街、商业步行街又与东西街纵横交错。街的演变,可以窥出新旧交替的痕迹。
如果说长乐依山傍水,智峰迤逦,山岚萦绕腰间,让心徜徉于云烟氤氲之中,汨水滔滔,孤帆点缀白练,让神思彳亍水墨丹青之上,令人平心静气,宁静致远,那么,正月的长乐俨然又是一串激情跳跃的音符。
作为一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古镇,长乐人最热衷于“故事会”,这是据小说、典故、依精彩片段把童男童女扎在台子或车上的一种艺术。长乐街的故事会盛于明朝嘉靖年间,上、下市街自分派系,一般以富挑逗和艺术“故事”为主,如“姜太公钓鱼”“一百零八将”“三打白骨精”“华山救母”等等。高跷也从三尺到丈二,鹤立鸡群,蔚为壮观,敲锣打鼓,挑灯点火,从初一到十五,充满情趣。可以说,长乐人人人都是艺术巧匠。观赏故事的人,你首先被折服的是百姓亲手扎制出来的艺术品,或许,你即便是空腹也要立地看个饱的!
日夕余辉普照,长乐镇恢复了晨朝的和谐静谧。山显得更加苍郁,惟闻回龙门下古码头边依稀传来村妇“笃笃”的捣衣声,激起江面上片片闪烁的鳞涟。小孩子们,一头扎进水里,驱散一天的汗渍,浇水嬉戏。渐渐火红的圆盘下去,偶闻鸟声喈喈,潋滟汨波,像在曼声低语,诉说着长乐这片乐土一个个未央的故事……
王文,教师,现居湖南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