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欣
我生在北方农村,从小放羊。因为羊最省心最好养最干净最善良,所以老百姓对养羊情有独钟,为了改善生活,为了增加收入,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羊。也有的人家女儿出嫁时陪两只羊作嫁妆,像仆人一样一代一代陪着女主人,直到女主人寿终正寝。作为陪嫁的羊不能宰杀,也不能卖掉,只能老死。老百姓自己不能天天放羊,于是就有了职业放羊人。对羊倌的选择很慎重。有的羊倌一年下来,小羊羔产得多,羊儿膘肥体壮,有的则不行,甚至常有羊意外死亡。老百姓很敬重羊倌,羊倌的收入也不低,按照约定,每只羊每年5元钱费用,如果有百十只羊的话,一年下来就是500多元纯收入,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羊倌往往是外乡人,自己不做饭,就在养羊人家轮着吃派饭,老百姓总会用最好的饭菜招待羊倌,特别是在农历正月,家家户户都要隆重地宴请羊倌。我那时做小羊倌,是村里派给大羊倌的助手,每天挣六分工,吃不上派饭,自己在家里吃了饭带着干粮去放羊。每年4月初上工,lO月末收工,在这二百天当中每天与羊为伴。
放羊先要吆羊。每天早晨,太阳刚刚出山,老百姓上工前,做小羊倌的就沿着村子的街巷吆喝:“放羊啦!”大家听到后,就会把羊放出来,小羊倌负责将各家各户放出来的羊暂时集中到村里的小广场。开始的时候,对于放开喉咙高声吆喝很难为情,适应以后,又觉得自己吆喝的声音很难听,后来慢慢地听大羊倌怎么吆喝,外村的羊倌怎么吆喝,学着来。
羊放出来了,要数羊。羊总是在不停地走动着,开始的时候要准确地数清楚多少羊很难。于是大羊倌开始授业,在羊群出村的时候,他会让羊群经过一个相对窄小的街巷,让我站着去数,这样羊群动而我不动,就容易多了,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在巷予里数羊就过关了。但是到野外也要常常清点羊数,绝不敢走失一个,在那个时代,一只羊对老百姓一年的收获至关重要。而在野外数羊则是记忆、心算、识羊等的综合。经过天天数次练习,就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准确地点清羊数了。
数羊与识羊密切相关,识羊比数羊难多了。老百姓每天把羊放出来,叫出群,羊倌每天晚上要把每一家的羊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叫收羊。养羊的老百姓叫主家。有的时候,比如母羊临产、生病、受伤,主家的羊就不出群了,这是需要记住的。每天把最后一只羊送回家之后,才能收工,羊倌必须非常清楚每天谁家出群几只羊。所以识羊很重要,关系到羊的安全。开始的时候,我看到所有的羊都是一个样子。北方农村老百姓养的都是普通绵羊,母羊无角,公羊或有角或无角,即使有也不大,白色的绒毛不薄不厚,不像产毛羊那样看着都是绒,也不像山羊那样看着都是毛而没有绒。其实羊尽管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总有大小、胖瘦等体型上的区别。羊和人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在身上留下许多印记,比如小羊身体长大了,但它的全身羊皮绷得很紧,表现出无穷的活力,而老羊的皮则要松弛一些,小羊活蹦乱跳,老羊相对安静。尽管大都是白色,但也有微小的区别,有的纯白,特别亮,太阳光一照还反光,有的则是乳白,略略泛黄;有的毛多绒少,有的则相反;有的羊很爱干净,始终保持洁白的绒毛,有的则不然,到处乱卧乱蹭,毛皮上常有污迹。有的羊尾巴又圆又厚又白,像十五的月亮一样,所以海娃的鸡毛信才能拴在下面而不被发现,有的则是椭圆形的,有的则像一个倒挂的琵琶,还有的则是一个棒槌状的,摆来摆去,别有情趣。羊耳朵有大有小,小耳朵的像马的耳朵,所以称马耳羊。有的公羊有角,但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羊也是有表情的,有的羊一身憨态,走到哪里,只顾埋头吃草,让吃什么就吃什么,不会乱跑,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特听话。有的则一脸机灵,特别在离庄稼地近的地方,常常四处张望,关注羊倌,往往乘羊倌不注意的时候,敏捷地跑进庄稼地吃点细粮,同时保持高度警惕,当你发现还来不及惩罚它时,会迅速离开,跑得离你远远的,让你打不着它。世界上绝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只羊,它们的差异很多,只要注意就会区别出来。当我会数羊能识羊的时候,我的放羊生活就入门了。我可以在空旷的原野上、在河边的湿地里、在田边地头狭窄的田埂上,准确地判断出每只羊的位置,以及是否有走丢的羊。
开始放羊的时候不了解羊的习性,常常跟在羊群的后边去驱赶那些落在后面的羊。大羊倌告诉我,羊是群居性动物,只要站在羊群的前面把前面的羊控制好,后面的会自行跟上来。后来我上的师范学校有农场,每年每个班的学生都要到农场劳动锻炼一周。农场有一群羊,凡劳动的班级中都要选派一名学生当小羊倌,于是我自告奋勇去放羊。那天我背着干粮拿着羊鞭在羊群前一站,那大羊倌就知道我是行家。那时,当我在原野上、河流边、公路旁,站在羊群前,指挥着百十只可爱听话的羊儿自由自在活动时,心中充满了快乐。
然而,这些知识对于放羊来说只是皮毛而已。作为一名合格的羊倌要知天文,识地理。北方农村,特别是县城附近的农村土地不足,能种的地都种了,没有牧场,所以每天要赶着羊群沿着公路铁路田埂走很远的路,寻找开阔一点的荒草地。那时气象预报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晚上也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短信来获得天气信息,完全靠羊倌的经验和判断。合格的羊倌能随时判断出天气状况,并据此安排一天或数天的行程。一般来说,下雨天要到地势高的地方去,因为低洼处易积水,威胁羊群安全;雷雨或冰雹的天气,要到地势高且有树林的地方去,避免伤害羊群;大风天能见度低,要到空旷的地方去,以防羊走失;骄阳似火的天气要到林子里或河滩去,中午时把羊群赶到河里洗澡降温。春天,要去很远的荒地,因为荒地无人耕种,野草发得快,而庄稼地老百姓正在耕种,什么也没有。夏天,庄稼地除了庄稼之外,田埂上也长满了肥嫩的野草,就要横穿田间地头。秋天,正是羊群的上膘季节,要找收割了庄稼的茬子地,羊会把人们没有收拾干净的粮食找到吃掉。作为平川地区的一名羊倌,至少要熟悉半径15公里范围内的地形地貌以及地面植物的生长情况,这样才能合理统筹安排羊群每天的活动路线及范围,要想让羊吃好,就不能每天走同样的路线到同一个地方去。
羊有自己的生理特点和生活习性,这是放羊人必须了解的,了解得精,肯动脑子,勤快一些,羊就放得膘肥体壮。否则,不仅羊吃不胖,有的还会赢死。每年秋天,羊开始长绒,厚厚的羊绒披在身上保暖,而到了春天就要换装。用一种铁丝做的像手一样的工具,把羊绒爪下来,只留下羊毛。有经验的羊倌爪羊很快,而且不会伤着羊皮。开始学的时候不是爪不下羊绒,就是爪破了羊皮,需要练习许多才能熟练。那时,对老百姓来说,羊绒是一项可贵的收入,家里养上几只羊,每年的羊绒可以供家里人织毛衣,能有一件自己织的羊绒衣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夏天,天气炎热,羊的代谢加快,盐分损失大,要啖羊,就是在喂草料的槽里放上食盐,让羊舔食,羊吃了盐会渴,再到河里去饮水,这样补充了盐分也补充了水。夏天还
要把羊身上仅有的毛全部剪干净,剪羊毛也是一项技术活,有经验的羊倌剪完的羊身上留下漂亮的花纹。开始学的时候,不是剪不着毛,就是剪着羊皮。羊是最善的动物,你不小心把它的皮剪破了,它疼得那块肉就会不停地颤抖,但它不会挣扎,这时剪羊毛的人会有深深的内疚,也就会更加爱怜羊。爪羊剪羊是简单的事,但搞不好也会出羊命。每当爪羊剪羊时,大羊倌都要不厌其烦地说,把羊捆起来先爪或剪一半,翻身时,一定要让羊站起来再从另一方向放下,不可以让羊肚子朝天翻身,那样有可能使羊的肠子绞在一起威胁羊命。
到了数伏天,隔三差五把羊群赶到河里去洗澡防暑降温。即使是大太阳的中午也不能让羊群停下来,一停下来,羊就会挤在一起,天气越热挤得越紧,羊可能想着挤到别的羊肚子下面会凉快一些,其实是适得其反,羊挤在一起要出汁,出汗多了会死。而不断地走,就可以有效地避免羊群挤在一起。羊有时很贪吃,如果到苜蓿草地或秋天的庄稼茬子地里,吃一会儿就要撤出来,这些东西不好消化,容易把羊撑死。夏秋季节的早晨,总要把羊集中起来先在村里的小广场上晒太阳,直到露水下去后才出发,羊吃上带露水的草会拉肚子。
羊也会生病,羊倌要及时处理一般疾病。有经验的羊馆会在一群羊中敏锐地发现生病的羊,经过简单的诊断,采取一些小办法如扎针来治疗。在放羊期间,我有过一次奇特的治病经历。某天,羊群里的头羊,也就是大公羊,很不安分,一有时间就卧下来,用嘴去蹭自己的生殖器,大羊倌看着不对头,就把它放倒查看,原来这只公羊由于年老体衰,小便排泄不畅,时间长了,包皮里生了尿蛆,大羊倌把它的包皮彻底翻过来,用了一把六六粉揉搓了一会儿,又找来清水冲洗一下,就好了。
不断有小羊出生,那是羊群兴旺发达的标志,也是羊倌的本事。到了发情期,羊倌要让羊即时交配怀孕。羊也有感情,有的母羊虽然发情了,但看不上群里的公羊,就会拒绝公羊的要求,这时,羊倌就要控制母羊强行交配。有时母羊的尾巴太大影响交配,羊倌就要把母羊的尾巴掀起来让公羊工作。当一个发情期过去后,羊倌就会关注怀孕的母羊,随着母羊的肚子一天天长大,尽量选择平坦的地方或不走太远的路。到了秋冬季节,是母羊产羔时期。羊倌能及时发现将要生产的母羊,把羊群停下来等待一个小羊的出生。小羊出生后,羊倌麻利地处理好脐带,把湿漉漉的小羊用干净的沙土擦干。如果是冬天,就把小羊放在怀里保暖。每当收羊的时候,把小羊羔子交到主家手上,大家都会非常开心。老百姓在一定程度上不喜欢公羊,因为它不产羔,所以有了小公羊后,就会给它做绝育手术,让它一心一意长肉。有经验的羊倌会在小公羊长到比较合适的时候给它做手术。那个手术很简单,找一个破碗片,野地里到处有,然后把碗片打出一个新茬口,这就是手术刀,非常锋利,把小羊放倒,在它的睾丸上割出一个小口子,把睾丸挤出来,再把刀口揉搓一下或用普通针线简单缝合一下就好了。
放羊能够培养人多种能力和品格。放羊要做羊鞭子。羊倌对鞭子特别讲究,有的羊倌做的鞭子特别好使,不轻不重,长短合适,甩打起来特趁手,声音特别脆特别响。鞭子分鞭杆、鞭身和鞭梢,鞭杆、鞭身和鞭梢长短、轻重要搭配得当才能好使。找一根比较合手的六道木或老榆木,用破碗片刮得光溜溜的就是鞭杆,再用烧红的铁丝在鞭杆的一头烫一个窟窿拴鞭身。找生产队赶车人要点牛皮拉成细条编成草垛形就是鞭身,再接上一根皮条就是鞭梢。手巧的羊倌能做各种漂亮适用的鞭子。甩着亲手做的鞭子噼叭作响,很开心。不过玩鞭子也要学着来,鞭子不能太短,鞭子短好玩,但赶羊太短了探不着,要略长一点,但鞭子长了不易玩,稍不小心就抽到自己身上,生疼生疼的,需要小心练习许久才能熟练。
放羊每天要不停地走路,一天下来十几个小时几乎不停地在走,中午吃干粮也只有一会儿时间,这需要耐力。特别是在夏天,即使在中午也要走,大羊倌有时能偷懒在树荫下歇一会儿,小羊倌则不行,常常会走着走着睡着了,将要跌倒的时候又惊醒过来,接着又瞌睡又惊醒,每天走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天天如此,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放羊的人特别费鞋,新新的解放胶鞋最多两个月就磨破了底子,又不能经常买新的,如果能随时更新衣服也就不用放羊了。没有办法,就学着补鞋,在野地里垃圾里找鞋后跟尚好的鞋,把后跟剪下来补到自己的鞋上,有时也会把鞋背在身上赤脚走路。
我在县城附近的农村放羊。即使如此,也要经历野外生存考验,不过这种考验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中午在野地里吃干粮,常常找可以生吃的野菜,一口干粮一口凉水一口野菜,别有风味。夏秋季节会好一些,找一些树枝柴火,去庄稼地里掰几个玉米棒子挖几颗土豆等烧着吃,这是改善生活。偶尔也会到西瓜地里要颗西瓜解渴。夏季放羊最难忍耐的是干渴。每天带上一壶水,在炎热的夏季,只够上午喝,又不能多带,不然影响行动。盛夏中午,在没有任何荫凉的原野上,偶尔看到土路上车辙里一点泛黄的水,不知是马尿还是雨水都会激动不已,不敢用手去捧,担心一捧就会把水搅浑,轻轻地爬下来,用嘴直接去喝那点水,就像琼浆玉液,真有点“处涸辙以犹欢”的感觉。有时连这种水也找不到,偶尔也会打羊的主意,老百姓家有的奶山羊产奶不多,也不圈养而是出群,实在渴得不行,就躺下来双手抱着羊腿去吃羊奶解渴,这是不能让主家发现的,只能偶尔为之。更多的时候则是忍着忍着,一直到有水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喝,然后再灌上一壶。
春天的北方,风沙很大,每天都在风沙里放羊,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到处都是黄土。那时只穿一条裤子,没有什么秋裤,黄风顺着裤腿吹得像刀割一样。直到现在,春秋季节,只要刮风,我的腿就痒痒,好像怕我忘了那段经历一样。夏天的天说变就变,雷声闪电暴雨说来就来,而遮雨的只有一件用塑料化肥袋改装的雨衣。每当雷雨来时,顾不得自己避雨,急忙把羊集中到林子里看着,因为雷声闪电会使羊惊恐乱跑。秋天,细雨绵绵,一般不会休息,仍要在雨中走啊走啊,走到一天的尽头。真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水,风天一身土。
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收羊后,也就到了晚上九点多了,我还要拖着饥饿疲惫的身子回家。父亲是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外地人,一九六二年“压”到了农村,在村里既无房子也无亲戚。小时候父亲为了我们读书在城里租房住,收羊后我要回到城里的家。从村里回到家有五公里路程,出了村,先要过一条河,河岸上是一片树林,之后有一个宰杀生猪的食品公司,再往前是一座烈士陵园,高大的树林遮天蔽日,再过几片庄稼地就到家了。十六七岁的我天天晚上走这条路。在漆黑的夜幕下,手里紧紧握着鞭子壮胆,近似小跑地快步往回走。在空旷的桥面上,不敢看桥下静静的流水。在河岸上的树林里,晚风轻轻吹,树叶树枝沙沙作响,让人疑神疑鬼,总担心有人跟着或有动物活动。穿过树林,食品公司院里养的两
只大狼狗,时不时地吠叫几声,大门口挂着一盏白炽灯,昏暗的缕缕灯光斜着洒在路面上,真像间谍片中所表现的恐怖情景。那天我刚到门前,一阵晚风吹过,前面一个闪亮的影子在晃动,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急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我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我站在原地紧盯着这个影子及周围的动静,虽然只过了一会儿,但我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当我看清那原来是一棵一人高的小树在灯光下在夜风里造成的影像时,长出了一口气,一刻也不停地跑回家。
春天的风沙中,光秃秃的树林渐渐变绿,以至枝繁叶茂,荒凉的北方大地一片片小草破土而出,忽然有一天你会感到风停了,大地郁郁葱葱,柳絮飘香,杨花飞舞。各种小动物时不时地出现在旷野上,有时还会见到洞里的小蛇爬出来晒太阳,各种小鸟唧唧喳喳地欢叫着。这种时候,你才会真正理解大地回春、万物复苏、春风又绿江南岸等美好词汇、诗句所描述的情景,让人情不自禁地采榆钱当菜,集花草玩耍。夏天的月光下,河里此起彼伏天籁般的蛙声把我迎到桥上送我回家,如人仙境,一身的疲惫荡然无存。而当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紫燕翻飞,万里长空一碧如洗,七色彩虹悄然升起,大地苍翠欲滴,缓缓移动的羊儿像朵朵白云,如镶嵌在翡翠上的颗颗珍珠闪光。此情此景,使人心旷神怡,喜从心来。或甩打羊鞭,或吹口哨,或放声小调。若几群羊相互遥望,一时间,清脆的鞭声此起彼落,悦耳的口哨声、高亢动人的民歌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人与自然都像在画中了。西部民歌之所以成为声乐艺术中的奇葩,追根溯源,都来自放羊人的激情放歌。待到秋高气爽,落英缤纷,硕果飘香,雁阵声声掠过长空。这种时节,基本不用带干粮,野生的、种植的可吃的东西很多,真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仲秋时节,老百姓家家户户都要给羊倌送月饼,在那个匮乏的时代,这些月饼能让我享受好一阵子。这当儿羊群也在变化着,崭新的羊绒越来越厚,羊们开始肥胖起来。大多数的母羊肚子越来越大,有的开始产羔。母羊产羔后也会享受产假,保养几日。有的带着羊羔开始出群,那羊羔对全新的世界充满好奇,时而没入羊群,时而独自撒欢,时不时地用小脑袋撞着母乳吃奶,那母羊虽然常被撞得身子摇晃,但它尽量调整姿势保持稳定,回头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看着这活灵活现的舔犊图,成就感油然而生。
放羊就得天天与牲畜为伍,在荒野中工作,殷实人家是不让孩子放羊的。年迈孤独的父亲,为了不让我这个少年丧母的孩子过早承担生产队的强体力劳动,给我选择了当小羊倌这个比较省体力的活儿。那时我刚初中毕业,是小羊倌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两任大羊倌对于我这个内向文静的小羊倌关爱有加。我天天带本书上工,羊安静吃草的时候,我也会悠闲自在地看看书。1977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跳出了农门,成为当地老百姓的美谈,大羊倌们也常常以我为荣。从此,这两年四百天的放羊生活不但成了美好的回忆,而且也成了我一生的财富。
责任编辑白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