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遭遇公交司机荒

景双善

公共交通是城市的窗口，也是老百姓出行的主要工具。公交司机队伍的稳定，直接关系着城市的交通大动脉。近两年来，在新疆及其各地州市的公交企业，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司机流失的现象，并且愈演愈烈。即使在当前金融风暴的影响下，一些司机即便找不到工作，也不愿去当一名公交司机。

近几年，乌鲁木齐市不少市民经常在公交车上看到招聘公交驾驶员的信息。据了解，乌鲁木齐市仅珍宝、公交（集团）、兴盛公司三大公交公司就缺员逾千人。

大巴司机的无奈

1月13日中午，开了10年公交车的王师傅来到乌鲁木齐市公交珍宝巴士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珍宝巴士公司)办公楼，办理了离职手续。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职业，我决不当公交司机。”才到而立之年的王师傅满脸疲惫，看上去远不止30岁。

“在市区开车，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点马虎，劳动强度这么大，可是工资连家也养不住。”王师傅觉得收入与付出不成比例，这是他离职的主要原因。像王师傅这样的老司机离开公交岗位并非个例，仅2008年12月就有100多名公交司机选择离开珍宝巴士公司，转投其他公司或干脆改行。

“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谈什么恋爱。”当记者问刚刚离职的公交司机小许是否结婚时，快人快语的小许说，“准备重新找个能够正常休息的工作，我不会拿我的健康开玩笑。”

小许离职的原因很简单，前不久，车队为公交司机做了一次体检，结果他的队友有半数患有腰椎病，有三分之一人患有高血压、胃肠病等。医生告诉他，这些病与他们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饮食无节及不良的驾驶体位有关。小许从长远打算，最终选择了离职。

公交驾驶员胡师傅说：“一个月有30天就要干30天，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吃点药。要是没有别人换班，我们就根本没有节假日；而且越是节假日，公交车驾驶员就越忙。”在老婆的劝说下，胡师傅最后也离开了公交公司。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很多车队没有配备司机休息场所，即使有人换班，也只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另外，司机们吃饭也难，而且每次吃饭只有几分钟时间，赶上节假日，由于乘客多，司机们常常连续几天吃不上午饭，只能啃几口面包之类的方便食品。还有场站厕所小，有的根本没有女厕，很多女司机因此不敢多喝水。

许多司机都是早出晚归，离家远的司机要发早班车，得提前很多起床；发晚班车的司机有时到家都快凌晨了。“虽说净工作时间是8小时，但现在车多路堵，车不好开，要保证一车乘客的安全，同时还要考虑按时发车、准点到达，以及卫生和安全等方面的考核，公交司机的压力的确很大，企业也很想提高他们的工资，但实力有限。此外，工作条件差，司机要经受高温、严寒的考验。比如说夏天车内人多的时候，温度高达50度到60度，司机的衣服全湿透了。”乌鲁木齐市公交(集团)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李厚阳无奈地说。

采访中，许多在职的公交司机告诉记者，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岗位，要有机会他们也会选择离开，一位赵姓司机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

他说要当公交司机，必须得拿A3驾照，学习时间至少半年到8个月，仅学费一项就是8600元。接下来还得实习一年左右，这期间基本没有收入。但现在公司给他们的工资加上各种补助一共才1500元左右，让他最头疼的是每个月都得应付不少罚单。

据了解，公交内部考核十分严格，共分集团、公司、分公司和车队4级管理，每一级都有稽查人员，对各种违规行为进行监督处罚。过去开公交车，现在开出租车的孙涛说：“公交公司的管理制度一般都相当严格，考核名目繁多，司机稍不注意就要被扣工资，还要保证一车乘客的安全，心理压力太大了，不好干啊！”

最令公交司机们害怕的，还是交通事故。按照公交部门的相关管理规定，发生事故后，公交车负次责的，当事司机要承担30%的赔款；如果负全责，司机就要赔60%。这种动辄数万元的赔款，对公交司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因各种原因产生的车辆事故，更是全由司机个人承担。不少司机说：“这样赔，当事司机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

该车队一名姓张的司机告诉记者，有不少司机在工作中遭到过乘客的殴打，而且这样的事越来越多，其中多数均是司机被刁难、制止小偷等造成的。“每天要运载数万乘客，哪一个行业像公交这样密集地接触市民？公交经常就成为社会的出气筒。而我们被打骂、遭投诉几乎成了家常便饭。道路改造，车子颠簸厉害，乘客的意见就大；路上堵车，乘客的情绪就很烦躁，往往出言不逊，我们也只能听着。” 张师傅的话立刻得到同行们的认同，记者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公交司机流失严重

乌鲁木齐市除公交(集团)公司、珍宝巴士公司和公交兴盛巴士公司三大公交公司外，其余都是民营企业，市场占有率近30%。

据介绍，目前乌鲁木齐市共有129条公交线路，从事公交运输的企业有14家，拥有公交运营车辆3600余辆，按照一辆车两名司机计算，乌鲁木齐从业大巴司机应在8000名左右。而2007年以来，乌鲁木齐市相继开通多条公交线路，新车的投放，使有A照的司机变得更为紧缺，整个乌鲁木齐市公交部门究竟缺多少司机？

截至2008年12月，乌鲁木齐市公交(集团)公司共有车辆1052辆，42条线路，司机2050人，一辆公交车两个司机轮换上班。“如果按正常标准一辆车2.35人才能保证司机正常节假日的倒班休息，那么目前还缺500人。”该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李厚阳说。

李厚阳向记者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2007年该公司共招聘司机548人，流失312人。2008年招聘司机464人，流失285人。

在珍宝巴士公司的一个车队里，公告栏里列有长期请“事假”或被“扣照”的司机名单，约有30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一般像这种情况的就表示这些司机不会再来上班了。 公交行业的无序竞争同样也是造成司机流动性大的一个原因。一些民营公交企业按天给司机发工资，因为不考虑他们的“五险一金”，所以给出的工资比国有公交企业高，很多司机觉得养家糊口最重要，于是纷纷跳槽。

记者见到了原来开中巴车的陶师傅。过去，陶师傅与妻子一起承包了一辆中巴车，夫妇二人一个开车一个卖票，经营了4年有余。自中巴车退市后，虽然公交公司欢迎中巴车司机，但中巴车司机们却热情不高。陶师傅说，虽然中心城区的中巴车已经集中退市，但听说个别市郊线路仍有中巴车在运行。“如果不行，看是否能开出租车，或干脆先观望一阵子，反正不想去开公交车，如果要去，就得学大客执照，那样不仅花费大，费时间，而且工资也不高。”

公交企业积极应对“司机荒”

为招徕司机，公交公司不得不降低了门槛。一位公交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的上岗条件是具有驾照A照和从业资格证，3年内无重大交通责任事故记录。

如此低的从业要求无疑对求职者具有吸引力。乌鲁木齐市奥特尔公交运输有限公司经理乐发平说，公交司机紧缺的原因，除了工资低、工作辛苦、生活压力大外，相关政策也制约着年轻人进入公交司机行列。

乐发平说，目前，根据规定只有持有A照的驾驶员才能驾驶公交车，但一个新人要想成为驾驶员，要先学C照，3年后再拿B照，再过3年才能拿上A照，算下来至少要6年时间，如此长的时间肯定会阻碍年轻人尽快成为公交车司机。

采访中，一名年轻司机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通过关系买到的驾照。拿到A照后看到公交系统招司机，就试着来应聘，没想到去了就应聘上了，自己才实习了一个多月就单独“上路”了，每天驾车都是战战兢兢的，他说：“家人劝我别干了，为了自己，也为了乘客的安全。但是我已经签了一年的合约，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为什么公交司机会流失这么严重呢？采访中，李厚阳道出了答案。

虽说这些年政府对公交企业十分关注，但因各种原因政府补偿、优惠政策都很难完全落实到位。其次，油、气、修车材料等费用的上涨，也增加了企业的负担，而且老年卡、月票、学生卡等也给公交公司造成了很大压力，另外工资低也是造成司机流失的重要原因。李厚阳说，2007年企业职工月平均工资为1300元，2008年8月以后与政府公布的乌鲁木齐市月平均工资2400元相比，还有很大差距。目前，公交集团人力成本已占营运总收入的50%左右，超过了经营成本的正常控制线。

公交司机流失也给公交公司带来了麻烦。乌鲁木齐市城调队专家指出，由于岗前培训时间长，培训速度赶不上司机流失的速度，公交公司正常运行受影响。由于流动性大，个别司机不够敬业，服务质量难以保证，辱骂呵斥乘客、不报站、到站强进强出等现象时有发生。外聘司机思想不稳定、人员流动快、短期行为比较突出，公交公司对其约束力相对低于正式职工，事故发生概率也较高。

针对公交司机紧缺和流失的情况，乌鲁木齐市公交公司也积极采取办法弥补，他们除向社会招聘外，也通过内部培训试图解决这一难题。 乌鲁木齐市公交集团公司一位相关负责人说：“我们每年从中专技校招聘100多名学生，对他们进行培训，同时还通过中介招聘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