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的诗（１０首）

子　川

请向右看

这该多么遗憾

我已经把你认出

报时的钟声最后一记重击

我听出其中嘶哑的杂音

这让我很难过

在一堆平庸的词汇中

找到自己想要的词

需要一种灵性

此时刚好相反

我在我的藏宝匣

发现一块混进来的石头

事情有多种可能

原谅我无法全部知道

进门时有一个提示牌请向右看

右边有一棵常青树

那是一棵没有生命的仿生树

降临

看太阳落山我们回家

身后传来脚步声

又是一天过去

花已谢了花枝上只剩下叶子

对花的怀想

纠缠叶子的一生

我们的生活因此而改变

一条不够长的被子

扯了这头就够不到那头

万物皆有因由

真正事情降临

命运可以把大山移走

十年代

做两件不同的事爱同一个人

最后两年把这些抹去

一个人坐在空房间

回想上个世纪

是怎样从里下河走出：

起先是农民

后来是农民工

再后来是写点悯农诗的城里人

2008年9月7日

美好生活

美好生活可以这样来定义：

从枝头摘下一颗桃

对更多的果实

视而不见

2008年8月28日

最坏的可能

给颅骨打补丁

医生说有两种选择

从里面补还是从外面补

这意味打开头颅

还是不打开

当我得知

溢出脑颅的某些物质可能是一种病灶

我第一时间里想起那些诗句

不知道该心疼

还是庆幸

将有许多东西要损失

可能是我的诗也可能是我的病

这是一个分歧点

最坏的可能

是分歧显得无关紧要

2008年8月22日星期五

一切已经发生

颅骨修补手术

让我想起许多事来不及交待

那么多的事

整个世界和真理还有爱情

都盛在这口碗里

碗盖被打开眼前是一枚颅骨标本

干燥洁净空无一物

却不是我想要的

能够自由思索的空间

我想要的

仍是那些烦心事

这口碗装得下很多烦恼

然而，一切已经发生

一切无法改变

这速度赶不上一种已经消逝的情感

苏州时间下午四时二十分

火车到达上海火车站

上海时间下午两时十六分

火车从苏州开出

上海时间与苏州时间

中间没有时差

用苏州时间减去上海时间

除以距离

等于这列火车的速度

最后一班船

没有人知道

最后一班船到达的时间

花在窗外盛开

梦醒的时候嗅觉丧失

可见花的颜色

用时钟的指针

走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

另一些人在守望中

汽笛没有响

我不在船上也不在岸上

窗前

恺撒说，没有一场战争是不重要的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爱情

反战者认为

没有一场战争是必要的

那么爱情呢，他们没有置评

一个人，是人的一粒碎片

一个人久久地

守在窗前，像一个不动的烟圈

事实上永无可能

尘世中，生存是别人的一个梦

梦醒来就没有了我

永远只有别人

窗外的天空渐渐黑下来

玻璃不再明亮

再生之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往年的这一天

妈妈给我下一碗面条

往碗里埋一只香香的荷包蛋

妈妈就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今天，我被埋在瓦砾的下面

形状像一只荷包蛋

给我下面条的妈妈呀，已不能坐起

一根水泥梁把她永远钉在地上

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妈妈，你在苦难之日结束苦难了吗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也是我再生之日

把我拉回这个世界的叔叔阿姨们

求你们，救救我的妈妈

2008年5月14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