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啊房子

冯云卿

一

武虎的家在豫北平原黄河北岸。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供他和妹妹上学，母亲早早的熬白了头发，父亲累得弯腰驼背，家里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十年前，武虎考上了北京某大学，从此开始了艰苦的求学生涯。他为替父母分忧，从不轻易伸手向父母要钱，全靠双休日当家教，寒暑假期打工，自己筹措学费和生活费。

武虎读大四的整个暑假，全泡在了北京的一个建筑工地，直到开学的头天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校园。他一身灰土，自感狼狈不堪，有意避开悠闲漫步的情侣和三五成群侃大山的同学，独自踏着路灯下的树影，急匆匆地向宿舍楼走去。

他正走到拐角处，冷不防横冲出两个嬉笑的女生，自行车骑得飞快。他躲闪不及，被一个扎着高翘马尾辫的女生迎面重重撞上，一个趔趄摔倒在了马路沿上。“马尾辫”一声尖叫，稀里哗啦也跌坐在了地上。她还没回过神儿，武虎忽地从地上跃了起来，瞅了一眼惊恐失色的“马尾辫”，嘴里嘟嚷了一句“疯丫头”，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马尾辫”仍坐在地上，愣怔着脸，如梦初醒，诧异地说：“这哥们儿可真逗，怎么神经病似的，我还没顾上道声歉，他就溜之大吉啦。”

“马尾辫”的同伴哑然失笑，冲着“马尾辫”说：“我看你才犯神经病呢，难道人家臭骂你一顿才舒心呀!”

“马尾辫”望着疾步快走的武虎身影，轻轻赞许道：“这哥们几怪是怪了点，不过挺善解人意，颇有绅士派头。”

武虎走着走着，觉得右小臂隐隐发疼，用劲伸展一试，疼痛钻心，就急忙向校门诊部走去。经拍X光片检查，右小臂骨上有道裂纹。医生说必须打石膏固定治疗，以免不慎造成骨折。他本来就累得浑身酸疼，心里气恼地骂道：“真是活见鬼，没招谁惹谁，撞上这么个倒霉蛋!”

第二天早上，武虎在食堂门外，正巧又碰见“马尾辫”她们，心里直犯嘀咕：“真是冤家路窄。”他正想低头绕开，“马尾辫”认出了武虎，见他右胳膊吊着绷带，脸腾地红了，趋步挡在了武虎的面前，窘迫地说：“我叫夏莲，是经济管理系的新生。真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不小心撞倒了您，伤得重吗?”

武虎这才抬起头，瞧着稚气清纯、天真无邪的夏莲，脸上写满真诚的歉意，窝在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噢，原来是你呀!撞得不重不轻正合适。你的漂亮自行车没撞坏吧?”说完，若无其事地进了食堂。武虎毫不介意的举动，使得夏莲很尴尬，但她愧疚的心情烟消云散，又摇头又撇嘴：“这哥们儿真真的怪人一个，比赵本山还风趣幽默，太不可思议啦!”

夏莲对武虎蓦然产生了好奇心，经过四处打听，才知道他叫武虎，是计算机系大四的高才生，来自河南农村，家里很穷，全靠打工挣钱上学，心里由衷地敬佩和同情。星期天，她专门上街买了一束鲜花，叫上同伴一块去看望武虎。

秋老虎的余威仍未消尽，股股热浪仍然侵袭着每一个角落。武虎一个人待在宿舍，闷热难耐。他洞开门窗，穿着背心大裤衩，戴着MP3，边踱步边听英语。

夏莲和同伴的飘然而至，弄得武虎措手不及，赶快关上了门，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才拉开了门讪笑道：“失敬!失敬!两个疯丫头怎么变成散花仙女啦!”

夏莲刚才看见武虎一副优哉游哉的济公模样直想发笑。她连忙把花束递给武虎，又敏捷地从玲珑橘色挎包中掏出一叠钱，递到武虎面前，爽快地说：“我们冒昧登门拜访，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武虎见状，连连后退了几步，闻了闻百合和兰花，拉着河南腔说：“不中，说啥也不中!你的美意我心领啦。美丽的鲜花我收下欣赏，钱，我绝对分文不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也是不撞不相识嘛。再说，这也不能全怪你，也怨我缺少造化，不是长着三只眼的马王爷。要不，怎么会大睁俩眼往你自行车上撞呢?”

夏莲和同伴被武虎逗得哧哧直笑，拘谨的气氛变得轻松欢快。夏莲落落大方地说：“算我三生有幸，瞎闯乱撞的，竟撞上了你这个雍容大度、诙谐幽默的好朋友。”

三人如久别重逢的知己，说笑了好一阵，夏莲和同伴才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同伴见夏莲若有所思的样子，开玩笑说：“夏小姐，是不是看上武公子啦?你要是想当崔莺莺，我给牵线搭桥当红娘如何?”夏莲对武虎的印象确实不错，听了同伴的戏谑，十分惬意，嘿嘿笑了起来。

武虎和夏莲的奇遇相识，两人内心都有那么点一见钟情的味道，但没有成为“速食爱情”的恋人。因为武虎为毕业论文答辩与联系留京工作的事已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闲情。而夏莲刚刚迈进大学校门，还是个没被校园恋爱风熏染的清纯少女。况且，她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在读书期间谈恋爱”的话犹余音在耳，也毫无谈朋交友的激情冲动。所以，两人自这次见面后，谁也没有主动相约过。只是在校园里偶尔遇见了寒暄几句或闲聊一会儿，仅此而已。

二

2002年夏天，武虎大学本科毕业。父母盼着他快点找个工作挣钱，能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按父母的意思，想让他回县城或到离家近些的郑州市找个工作。可武虎自有主意，一心想留京找工作。因为他自打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起就暗暗立下了宏愿：将来完成学业后，无论如何要留在北京拼搏一把，如果顺利的话，就在京娶妻安家，将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接过来，好好享享清福。父母知道儿子的倔强脾气，只要是他认准了的路，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所以也就没有再劝说拦挡。

武虎一出校门，就直奔号称中国“硅谷”的中关村电子街去闯荡。他为了先解决有地方吃饭的问题，顾不上挑三拣四，不管公司大小，也不管国营民营个体，见门就进，有人要就行。他边干边琢磨，连跳了几次槽，最后落脚到方圆电子科技开发公司。这家公司是母校几个“海归”校友联手开办的。他觉得公司的技术力量比较强，经营理念新颖，待遇也不错，又有发展空间，心里很是满意。所以，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不管分配什么工作，都兢兢业业，竭尽全力去做。他先是干营销，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睿智机敏的头脑，在IT行业竞争得你死我活的形势下，居然一连拉来了几个大客户。他初战告捷，博得了老总的垂青。后来，又干技术工作，正好是所学专长，干起来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连续两年被评为业绩最佳员工。老总对他愈加器重，就提拔他当了人力部经理。短短四年时间，顺顺当当地进入了白领阶层，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2006年的初夏，天热得有点反常，头上像罩了个大蒸笼，烧灼的阳光烤得头皮疼。偌大的人才交流市场上人潮涌动。夏莲大汗淋漓，在人流中穿来挤去，茫然地东张西望。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眼睛一亮，见竟是武虎在招手示意，便喜出望外地挤了过去。她抬头扫了一眼“方圆电子科技开发公司人才招聘处”的横幅，眼光落到了武虎的胸牌上，满脸灿烂，羡慕地说：“虎哥，混得挺风光

呀，眨眼间都当上大经理啦!”

“嗨!这年头，什么总裁经理老板的，简直都泛滥成灾啦。我也是徒有虚名，给人家跑腿当差的打工仔而已。”武虎意外地见到夏莲，异常兴奋，两眼飞快地上下打量着一身时尚的夏莲，“学妹，你是不是吃了唐僧肉啦?这么潇洒靓丽。多亏我是火眼金睛，要不，打死我也不敢认喽!现在哪儿发财呀?”

“快别说风凉话啦，我混得是惨不忍睹。”夏莲从武虎扑朔迷离的眼神中，读出了一闪而过的脉脉含情，脸上微露羞涩，“我毕业一年多了，还是个巴勒斯坦自由战士，到处打游击。这不走投无路，到这儿来撞大运了嘛。”

“哎哎，千万别提这个‘撞字，我一听头就发麻。你嫌当年把我撞得不够惨，今儿个又撵到这儿撞我呀?”武虎故意借题发挥，想勾起夏莲对旧情的回忆。见夏莲赧色染面，欲言又止，他狡黠一笑，赶紧转换话题，“学妹，能否透露一下想法?”

“虎哥要是不嫌弃，我跟着你摇旗呐喊，当个大头兵行不?”

“中中，可中!”武虎兴致盎然，用河南口音逗她，“俺公司可是个巴掌大的小庙，学妹愿委身屈就的话，我将鼎力相助。”

“中中，可中!你要是收留俺，俺就请你到北京最高档、最豪华的大酒店吃最正宗的河南面条。”夏莲学着武虎的河南腔，说罢捧腹大笑。

“妥啦，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稳坐钓鱼台，静候佳音吧。”

夏莲欢呼雀跃，淤积心头的忧愁瞬间荡然无存。心想，一年多来不知在电脑上浏览了多少招聘启事，在人才市场散发了多少份求职自荐表，东跑西颠地咨询了多少家公司，都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谁知正感到山穷水尽时，却莫名其妙地又撞见了武虎，突然时来运转，柳暗花明。她喜不自胜，浮想联翩，不知是神灵的安排，还是命里注定，难道说与武虎真的有点不解之缘吗?

一个星期过去了，工作的事仍杳无音信。夏莲等得心急火燎，快夜里十一点钟了，还在床上翻烧饼。她开始埋怨甚至怀疑起了武虎：他为啥连个电话也不打呢?工作再忙发个短信的时间也没有吗?他是有难处还是不真心帮忙呢?她越想越焦虑不安，慵懒地爬起了床，“哗”一下拉开了窗帘，两眼盯着寂静无垠的夜空，百无聊赖地数星星，臆测哪一颗会是自己的命运之星。

突然，嗲声嗲气的《老鼠爱大米》手机彩铃声响起，惊得她一激灵，忙不迭打开手机。

“喂，睡了吗?”是武虎浑厚的声音。

“正做梦呐。”夏莲假装睡意正浓，娇声细语，“你干吗守口如瓶?我都快急疯啦。”

“好事多磨嘛。这一周，为你工作的事情，我可是上蹿下跳、马不停蹄地搞协调啊。”

“有眉目了吗?”夏莲急不可耐地追问。

“今天临下班，老总才签批。我有个应酬刚散，本不想惊动你的美梦，可还是没忍住。下周一你到我办公室去，咱见面再细说吧。”

夏莲一激动，双手捧着手机，“叭叭”使劲吻了几下：“虎哥，听到了吗?”

“听得真真的，好像啃西瓜的声音。”

“讨厌!笨蛋!傻瓜!”

武虎放声朗朗大笑：“天不早啦，继续你的美梦吧!”说完，挂断了手机。

三

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在夏莲的心目中，那是她人生的里程碑，怎能不激动万分。以前，她常常睡到自然醒，有时爸妈喊三五遍，她也懒得动。可这一天，天刚蒙蒙亮，手机定时铃一响，她就赶紧起了床。拉开衣橱，把为上班精心准备的几套衣服全都拿了出来，对着镜子又一一试穿了一遍，看穿哪套效果最好。试来比去，觉得那套米黄色的西式短款裙套装最帅气，素雅端庄，能稍微掩饰一下狂野之气。然后，她又手忙脚乱地化妆，一会儿嫌浓，一会儿嫌淡，涂涂抹抹了好几遍才满意。她穿戴梳洗好，已是七点半多了，早点也没顾上吃就逃命似的跑下了楼，到路边拦辆的士就走了。

夏莲坐在车里，尽力控制亢奋的情绪。设想见到武虎时怎样的举止才大方，啥样的表情才自然，如何说话才文雅。她一再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像往常那样，信口开河胡咧咧，疯疯癫癫的不着调，一定要给武虎个崭新的印象。转念，又猜测武虎会给安排什么样的工作呢?他是不是喜欢我呢?一想到这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头脑又乱了套，心跳也加快了速度。

夏莲在公司大楼前下了车，想稍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再上楼找武虎报到。不料，武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面前，十分惊讶地说：“哎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学妹可是闪亮登场呀!”

一向快言快语的夏莲，竟两颊绯红，一时语塞。

在武虎的印象里，夏莲一直是阳光、豪爽、不羁的形象。可今天的夏莲却是另一番景致。他像欣赏精美艺术品一样仔细端详着夏莲：简洁明快的西式短款裙套装，衬托得胸脯更加挺拔丰满，姣好身材的曲线愈显流畅：高翘的马尾辫，修剪成了柔顺飘逸的披肩发，减了几分泼辣俏皮，添了些许沉稳成熟；白皙透红的鸭蛋脸上，双眉轻描，红唇淡抹，笑靥微显，映照得目明齿皓，青春四溢。武虎一连声啧啧赞叹：“学妹，包装得很不错嘛!既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韵味，又有‘濯清涟而不妖的风姿，清秀典雅、亭亭玉立，真是人如其名呀!”

武虎诗情画意的赞美，令夏莲神采飞扬，飘飘欲仙。她注视着武虎如痴如醉的神态，品尝着朦胧爱情的滋味，朝他莞尔一笑，以调侃的口吻说：“得得!你一个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啥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我成了公司的员工，不就得维护公司的形象嘛。我又是你一手推荐的，总不能叫你跟着丢人现眼吧。”

“是呀，是呀!我要是老总，非让你当公司形象代言人不可。”

两人边说笑边走进了电梯，很快就来到了武虎的办公室。

“大经理，言归正传吧，让我干啥差事呀?”夏莲急于知道。

武虎余兴未尽，朝夏莲诡秘笑道：“凭学妹的光辉形象和聪明机灵劲儿，外加巧舌如簧和敢上天入地的冲劲儿，我看干营销工作最适合你。营销部眼下正缺得力于将，老总急得火烧眉毛，我从中极力推荐你，这可是你大显身手的绝佳机会。”

夏莲一听让她干营销工作，正中下怀，高兴地忘情一跳，贴近武虎，放低嗓音，亲昵地说：“虎哥，你是会相面呀还是当过算命先生，咋猜到我的心坎上了呢?”一年多来，她做梦也想找个公关、营销之类的职业，说这类工作适合自己的性格和兴趣，不必正时正点上下班，又不需整天泡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还有机会游山玩水。如果不是在办公室，她真想亲武虎一下。

“学妹此言差矣。”武虎见夏莲笑逐颜开，像只可爱的依人小鸟，就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起来，“你要知道，我可是个职业伯乐，如没这点眼力，那不是白吃干饭了吗?”

“我反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既然把我扶上马，就得再送一程。我要是干砸啦，你也甭想脱干系。”夏莲深情地看看武虎撒娇地说。

武虎见夏莲动情动色，怦然心动，又怕露馅，佯装信誓旦旦的样子：“学妹是唐僧，我就

是忠心耿耿的孙悟空，哪怕踏破千难万险，也要陪你到西天取回真经。”

两人欢畅地调侃，谈笑风生。其实，谁都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就这样，两人共同悄悄拉开了热恋的序幕。

四

武虎与夏莲的上次邂逅，使他静谧的心境激起层层涟漪。心想，不知是爱之神的青睐，还是冥冥之中的前世缘分，为什么与夏莲一次次地不期而遇?为什么这次相遇得又如此恰逢其时?

武虎的“恰逢其时”，别人无法知晓。因为这是他心中的一个隐秘，那就是他计划在京娶妻安家的“路线图”——首先解决房子问题，再谈恋爱结婚，然后把父母接进京城。他认为这个“路线图”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缜密而理性。为此，他费了不少心机，把当今社会流行的爱情取向以及自己的预期收入等因素进行了综合分析和思考。他的结论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时代一去不返；圣洁无瑕的爱情神话，已染上了一层斑斓的功利色彩；现实的爱情，与房子、车子、票子等物质已融为一体，如果缺少这些硬件作基础、当支撑，华丽的婚姻殿堂随时都有轰然倒塌的危险。特别是现实生活中不胜枚举的事实佐证，更让他深信不疑。

武虎似乎有种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是个现实爱情的清醒实践者。经过几年的艰苦奋斗，他手头已有了十万元的积蓄。在千军万马炒股的淘金热中，他也顶不住诱惑，把十万元全投资买了基金，眼瞅着基金天天上涨，他兴奋不已。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再有一年半载，薪金加上基金收益，尽管仍买不起一套房子，但买一套房子的首付款肯定绰绰有余。所以，他开始考虑实施“路线图”的第二个步骤，该启动爱情之旅了。他刚刚萌生谈恋爱的念头，如花似玉的夏莲就从天而降，而且从她含而不露的言谈举止中，已觉察到喷薄欲出的爱情端倪，暗自窃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武虎少时窘困的生活。使他心灵深处孪生出自卑与自尊的复杂情结。所以，他从不贸然行事，总是三思而后行。他爱夏莲，从直觉上也感悟到了夏莲传递的爱的信息。可冷静下来细想，又心生疑窦。夏莲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爱我呢，还是由于为她安排了工作的一时感激呢?他反复思忖权衡，感到还是摸清弄准她的心思最为稳妥，省得落个一厢情愿自讨没趣。

武虎读书期间，虽钟情于理工科，但他也是个文学爱好者，而且颇有点文采。他的文学修养与学文科的同学相比毫不逊色。为了博得夏莲的芳心，他找到了展示文学才华的用武之地。一有闲暇，他就琢磨编写一些缠绵悱恻的示爱短信，频频发给夏莲，如“有意摘玫瑰，不知送何人”、“倩影入梦来，辗转难成眠”等等酸夏莲一下。

夏莲收到武虎如诗如画又充满爱意的短信，也常从流行的爱情歌曲中挑选些“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要问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之类的歌词作为回应。

一段现代版的鸿雁传书后，武虎摸清了夏莲的心路，就决定找机会向夏莲袒露心扉，把恋爱关系确定下来。他想，约她一块吃饭吧，太俗气。到咖啡屋吧，太呆板。看电影吧，太吵闹。灵机一动，想起了香山脚下的樱桃沟，高兴地拍案称妙。樱桃沟远离城市的喧嚣，山清水秀，曲径通幽，有花前月下的意境。要不然，曹雪芹当年怎么会流连忘返，突发灵感，写出了惊世骇俗的《红楼梦》。

星期天，夏日炎炎，潮湿闷热的空气令人窒息。武虎约夏莲来到了樱桃沟。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绿荫如盖的参天古木。外面骄阳似火，这里却清风习习，简直是两个世界，令人神清气爽。武虎和夏莲携手沿着溪流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水源头。武虎指着惟妙惟肖的“元宝石”，明知故问：“夏莲，知道‘元宝石背后的故事吗?”

“当然知道啦!这块‘元宝石就是曹雪芹笔下女娲补天遗弃在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经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点化，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尔后，携入红尘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后又返璞归真，将所经所历镌刻石上。再后来，空空道人看后称奇，遂抄录下来传人人间。所以《红楼梦》又叫《石头记》。”

夏莲刚停嘴，武虎又手指“元宝石”后侧南山坡上的“石上松”，像老师考问学生一样问道：“那你一定也知道‘石上松背后的故事了?”

夏莲兴致正浓，大夸海口：“当然知道啦。曹雪芹就是受‘石上松的启发，把它当作宝玉、黛玉的化身，演绎出‘木石同盟的爱情故事，两相依依，永不分离。”她滔滔不绝，自鸣得意地朝武虎嫣然一笑，“大秀才，我说的对吗?”

武虎连连击掌，大加赞扬：“真没想到，你还是曹雪芹的铁杆粉丝呢，对《红楼梦》如数家珍，倒背如流，对宝黛爱情故事更是熟之能详，让我五体投地啦。”

武虎像个出色的导演，把夏莲的情绪调动到了极致，使她如梦如幻般高兴，甚至觉得武虎就是风流倜傥的贾宝玉，她就是缠缠绵绵的林黛玉，两人在重现宝黛爱情的一幕。她像猴子一样，三蹦两跳就跑到了“元宝石”旁，向武虎招手：“别老夫子似的发感慨啦，快点过来照张相，咱也沾沾‘通灵宝玉的灵气。”

武虎看见旁边有个小伙子，正端着长镜头在照风景照，就凑了过去，说：“哥们儿，帮忙照个相好吗?”

小伙子把长镜头往脖子上一挎，从武虎手中接过了数码相机，爽快地说：“好嘞!”

武虎从溪流间石头上几个箭步就跳到了夏莲身边，附耳笑道：“咱俩合作写部《樱桃沟梦》吧，续写宝黛爱情的下篇，和曹雪芹PK一把。”

夏莲拉着武虎的手：“别臭美啦。”

小伙子看着这一对快乐的情侣，劲头也上来了，端起一副摄影师的架势，指手画脚，一会儿喊靠近点，一会儿喊拥抱一下。武虎和夏莲让小伙子指挥得团团转，配合得自然而默契。

五

武虎是带着对夏莲的魂牵梦萦，浑然不觉步入了2007年的春天。春天，阳光明媚，万物复苏，也是人们播撒希冀的美好季节。

武虎正值春风得意，而且，他有充足的理由春风得意。在京城娶妻安家的“路线图”，出乎意料地进展顺利。桃花运交得不仅恰逢其时，又顺风顺雨，与夏莲恋爱才一年多，就一锤定音了。买的基金一路飘红，犹如坐地收钱。工作随心应手，月工资又增了上千元。一连串的喜事，他有点飘飘然，心情处于有生以来的黄金时期。特别是一想到买房子的事，更是喜不自禁。眼下买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首付款已绰绰有余。如果买的基金再持仓一年，说不定连房子的简易装修，置办家具家电及婚礼的费用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即使稍有缺口，筹措起来也不难。他告诉夏莲，过一段时间就买房子，然后筹备婚礼。还说，你跟着我什么也不用操心，会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的。夏莲乐不可支，与武虎的爱情简直是天赐良缘，把终身托付给武虎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武虎频频与夏莲约会，不是去公园，就是去游览京郊的山山水水，要么就去享受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沉浸在甜蜜的爱河中，尽情地轻

舟荡漾。而且，与夏莲在不经意的谈笑中，就把婚礼敲定在了2008年，说趁着举国迎奥运的喜庆时刻举办婚礼，是千载难逢的大吉大利，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婚礼时间既然基本敲定，新婚洞房的事理所当然就提到了重要日程。每逢双休日，武虎就拉上夏莲，满京城地转悠看楼盘。两个月下来，他们从二环路到六环路，直到远郊的区县，几乎把所有在售的小区都看了个遍。他看楼盘的本意，是想在有限的财力范围内，货比三家，选择合理的价位，挑选最佳的居住小区以及最佳的楼层和户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每看一次楼盘，热情就凉一大截，最后竟然几近崩溃的边缘。他哪里会料到，与夏莲谈恋爱才短短的一年多，稍没留神，房价却打滚似的往上翻，而且涨势仍看不到尽头。在六环路以内买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连首付款都紧张，更别说买房子了。就是买套一百平方米以下的小户型，也简直是大海捞针，白日做梦。买远郊区县的房子，价位倒可以承受，但上班的路程太远，交通又不便捷，如果再花十万八万买辆车，加上养车费用，里算外算一个样。武虎像霜打的叶子，萎靡不振，一脸的沮丧。

万万没想到，一年间，股市又出现了剧烈震荡，更使他雪上加霜。牛气冲天的股市一夜间急转直下，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他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快到手的钱打了水漂。把买的基金赎回吧，心又不甘。继续持仓吧，又担心跌不停。他昼夜兼程收集各路有关股市的信息，分析来研究去，大多数观点仍倾向股市回升有望，而且言之凿凿，说起码奥运会之前，股市总的趋势肯定是牛市，他将信将疑。后来，见别人持仓观望，才下定决心再赌一把。谁知道在此后的日子里，坏消息接踵而来——国际油价不断攀升，物价上涨不止，美国次贷危机的祸水蔓延，闹得股市一蹶不振，深陷“熊市”泥潭。武虎买的基金被死死套牢，钱没赚成，反而缩水了好几万。飙升房价和下挫股市的两面夹攻，使武虎十分悲观，房子又成了遥遥无期的奢望。

奥运会100天倒计时已经开始，新婚洞房仍是空中楼阁。武虎心里乱糟糟的，自己快到了三十而立之年，夏莲也老大不小。如果房子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不知婚礼将拖至何年何月。每想到此，他就苦不堪言，与夏莲的约会越来越少。有时，夏莲约他见面，他好像办了亏心事一样，常常沉默寡言，婚礼的事自然无法再提，就连爱字也难以启齿。武虎愁眉苦脸，夏莲也陪着忧心忡忡，再也听不到她欢快爽朗的笑声。两人被烦恼团团包围，满脑子都是房子啊房子的打转转，热恋骤然降到了冰点，无心再卿卿我我儿女情长。

当初，夏莲把与武虎谈恋爱的事及武虎家里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妈，却遭到了爸妈异口同声的反对：“他连房子都没有，怎么结婚?”夏莲回答得很干脆：“武虎说房子没问题，再有一年，手里的钱足够买套一百多平方米房子的首付款。”

夏莲妈一听火冒三丈，数落不停：“傻闺女，你纯是个没心没肺的直筒子，人家给你个棒槌就当针认。买房子又不是买玩具，说买就买啦?就算买了房，还贷款的月供还得几千元。他家在农村，家里穷得叮当响，没钱支持不说，肯定还少不了拖累他。你仔细想想，要是嫁给他，就等于跳进了无底穷坑，日子怎么过啊?”妈妈鼻涕一把泪一把，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伤心。

爸爸非常疼爱女儿，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舍得打骂过。看见女儿哭丧着脸，就心平气和地劝说：“女儿呀，你就听爸妈一回话吧。我和你妈都退休了，手里没啥余钱。除家里花销外，还得照顾你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退休金几乎月月光，实在没有力量帮助你。”

妈妈见女儿眼泪巴巴，心也软了下来，缓和了语气：“莲儿，我和你爸可不是成心干涉你的婚姻自由。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为你好，也是为咱家着想。咱家住了几十年单位分的房，早已破旧不堪。原指望你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能挣钱了，过几年也买套像样的房子。你要是连自己都没房子住，那咱家这辈子也甭想换房啦。”说罢老泪横流，唉声叹气。

夏莲嫌爸妈啰嗦心烦，可爸妈的话她不能当耳旁风。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爸妈的苦衷。爸妈都是当年的上山下乡知青，返城后同分到一家工厂当工人。当时他们恋爱了五六年，都快三十岁了，就因为没有房子，迟迟结不了婚。找工厂领导千求万求，才给腾了一间仓库当洞房，算是草草办了婚事。工厂一直不景气，爸妈工资少得可怜，上要赡养老人，下要抚养和供自己上学，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逢年过节连件新衣裳也舍不得添。爸妈做梦都盼自己有出息，能挣钱，把换房子的希望全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如果再陷入无房的困境，就得让爸妈一辈子待在旧房里，即使爸妈不说，自己也难逃良心的谴责。夏莲面对武虎的买房危机，锥心刺痛，委实落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在武虎和爸妈之间一时难做抉择。

武虎为房子的事，更是寝食难安，伤透了脑筋。面对买房计划的流产，他思绪万千。他为了能在京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说是挖空心思，苦苦经营。比如说，平时租房子这件事，他宁可早出晚归，不辞辛苦长途奔波，也要跑到偏远的地方去租房子住，租金至少能便宜一半以上，而且尽量找人合租。后来他听别人说规划拆迁区内的房租更划算。因为规划拆迁区，往往需要一两年或更长时间才能拆迁完，有的住户就趁机盖些简易房，无非是想多要点拆迁款。这些夏天如火炉、冬天如冰窖的简易房，户主一般不会居住。但为了应对拆迁主管单位的查验，就会廉价招租。有的时候只要你肯住，免费也可以。武虎为了省钱，就尽量到这里来租房子住，哪怕能住三五个月也行，反正铺盖一卷就走人，没啥麻烦的。他花在吃喝穿戴上的钱更是微乎其微，能省一分是一分。几年来，可以说武虎是在一砖一瓦地积攒房子，是在一平方米一平方米地买房子，可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他这才警醒，理想与现实之间是多么的遥远，多么的变化莫测!甚至恨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六

武虎自出生就一直在贫苦的生活中挣扎，历练了坚毅的性格和理性的思维方式。他因房子的事，确实内心很痛苦，但他没有一味地痛苦而丧失理智，他认为沉湎于痛苦之中如不能自拔，只能说明懦弱无能，对摆脱困境毫无用处，倒不如面对现实另谋出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他经过几天的思索，镇静了许多，爱情是房子、车子、票子，甚至是家具电器、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衣着穿戴等等的物质叠加，哪一样都有可能成为爱情增分或减分的因素。可眼下自己连个藏身的窝都没有，其他更无从谈起。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有哪一个傻女孩肯嫁给一个身无片瓦的流浪汉。夏莲是个清纯的好女孩，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爱自己。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是于心不忍。如果把自己所爱的人也无缘无故地拖进困境，那不是太自私太无情了吗?这对夏莲实在太不公平。

长痛不如短痛。明知不可为，何必耗时费力。武虎终于下定了与夏莲分手的决心。那么，

找个什么理由呢?如果以买不起房子为由，肯定会使夏莲很难堪，好像她与自己恋爱纯是奔着房子来的。如果违心撒个谎，说与她相爱不合适，又好像嫌弃她，让她更伤自尊。他冥思苦想了几天，仍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也许是天意使然，和夏莲的缘分已尽。正当武虎愁肠百结的时候，传来了公司要在郑州开设分公司的消息，这才给他解了围。心想，如果能到郑州分公司工作，即使对夏莲不提分手的事，她也会心知肚明个中因由。这样，也许能减轻些夏莲的痛苦，逐渐心安理得。而且，对自己也是个名正言顺的解脱，这也是不得已而求其次的心灵慰藉。因为，在本乡本土成家立业，总归要比在京城容易些，也方便照看父母。

武虎办事一向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立即向公司写了一份言辞诚恳的申请报告，说老家离郑州市很近，对那里的环境和人脉比较熟悉，有信心打开局面。公司对武虎的素质和能力了如指掌，信任有加，就批准了他的申请，并任命他为郑州分公司的经理。

周末，武虎约上夏莲，来到了公司附近经常光顾的川味火锅城。他把苦楚深埋心底，像往常一样随和自然，点了几样夏莲最喜欢吃的鲜蘑菇、野山菌、嫩竹笋、基围虾、鱼肉丸等，还破例要了一瓶长城干红，一瓶茅台酒，一盒中华香烟。他自从和夏莲谈恋爱后，为省钱戒掉了烟酒。平时，两人聚餐，只是喝点果汁之类，偶尔要一瓶啤酒。可今天他又开戒了，而且破天荒地出手大方。

夏莲从武虎僵硬的笑容里，破例的做派中，预感到了不祥之兆。她静静地盯着武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本能地想劝阻他抽烟喝酒，又有些胆怯犹豫，甚至觉得自己已没有干涉他的资格，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武虎洞察到了夏莲的心理变化，佯装不知，面带微笑，给夏莲倒了一杯干红，自己倒了杯茅台，说：“人生苦短，干吗多愁善感的。来，于一杯!”说着与夏莲碰杯，一饮而尽。武虎与夏莲连碰了三次杯，夏莲只是沾沾嘴边，武虎杯杯见底。

武虎喝得有点猛，加上好长时间没喝白酒，心情又沉重，三杯茅台下肚，头已晕晕乎乎，两眼通红，说话磕磕巴巴：“有件事，本不想告诉你，打算临走时再说，又怕你感到太突然。”

夏莲一时摸不着头脑，心里战战兢兢，声音有点发颤：“虎哥，你要去哪儿?对我还保密吗?”

武虎看着夏莲可怜兮兮的表情，有点迟疑，思忖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是这样，公司最近有个决定，为了拓展业务，要到几个省市开设分公司。我听说郑州也要设分公司，就向老总写了申请报告，要求到那儿干几年，主要是考虑离家近，父母身体又不好，照看家里生活便利一些。今天下午，老总已找我谈过，要我抓紧交接一下工作，下用就赴郑履新了。今晚约你相聚，也算向你……告个别吧!”

夏莲明白早晚会有这一天，知道武虎这样做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神色黯然，泪眼汪汪，支支吾吾地说：“可别这么说，我是真心爱你的，让我想清楚再定行吗?”她语无伦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说啥。

武虎非常清楚，夏莲心里充满了惆怅、彷徨，只是碍于面子，怕自己伤心才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我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一点不怨恨你。怨只怨我对生活太理想化，连累得你不知所措。”他用筷子敲了敲沸腾的火锅，感慨道，“生活，多像这酸甜苦辣大杂烩的火锅，缺了哪一味都不符合生活的逻辑。要不，生活就会变得索然无味、了无兴趣。你我只是稍微品尝了一下生活的甘苦，事已至此，不必悲伤，更不必灰心泄气，也许风雪过后就是艳阳天，你说对吗?”

夏莲眼圈发红，低头静听，被武虎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动，哀怨的心情稍有释怀。她见武虎点上烟，又去倒酒，央求地说：“虎哥，别再喝了好吗?喝多了会伤身的。咱出去走走吧?”

武虎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买了单，像听话的孩子一般紧随夏莲的身后来到了大街上。他醉眼矇眬，脚步不稳。夏莲怕武虎跌跌撞撞地摔倒，就扶着他的胳膊，拐进了路边的绿化带，在灯光暗处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武虎闷闷地抽烟，夏莲独自伤神。两人默默地坐着，似乎在倾听着大街上嘈杂的交响曲。

过了好一会儿，武虎转身猛地把夏莲拥进怀里，喃喃安慰道：“夏莲，从今天起，响谁也别再自责自怨，我们要冷静地面对现实。我们无缘做夫妻，还可以做知心朋友……”

武虎的豁达、宽容、理解，倒使夏莲愈加不安，趴在武虎的胸脯上轻轻地啜泣。

不知不觉，热闹喧嚣的大街，已变得冷冷清清。

武虎酒力发作，太阳穴霍霍地疼，直想呕吐，就松开了紧抱着的夏莲，哄劝道：“别伤心啦，振作起来。我虽到郑州工作，还会来公司开会、汇报工作，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天已不早了，咱回吧。”

夏莲柔肠寸断，爱怜、无奈混杂难辨，在胸间肆意翻腾。她双臂缠绕着武虎的脖子，唯恐一松手他会逃脱，也顾不上他满嘴的烟味酒气，猛烈地亲吻起来。

武虎醉意恍惚，浑身酥软，如坠温柔梦乡，身不由己地接受着夏莲最后的吻别。

夏莲自从和武虎谈恋爱以来，从没有这么主动这么疯狂地亲吻过他。一阵狂吻之后，她憋在心里的郁闷少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顺其自然。痛苦的离别，倒不如从容地分手。她把武虎搀扶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来到路边，招手拦了辆的士。

“你喝多了，先送你回吧。”夏莲恋恋不舍。

“我没醉，你放心，让我再送你一次吧。”

平时，每次约会，都是武虎先把夏莲送回家。她见武虎执意要送，也就没有再推辞。

武虎像往常一样，把夏莲送到她家楼下，目送她进了门洞，当看到她房间的灯光亮了，才转身钻进的士。

夏莲猛地拉开了窗户，泪如泉涌，向武虎挥手告别。的士早已无影无踪了，她仍痴痴地望着夜幕中的大街。

责任编辑赵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