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庆
以色列发动代号“铸铅行动”的“加沙之战”,不仅为2月10日举行的以色列大选带来些许“悬念”,无形中也增加了巴以问题的复杂性和解决难度,客观上还加剧了中东“激进”与“温和”两大阵营的进一步分化。其中有些结果是以色列决策者始料未及的。
政治是战争的延续
1月17日,以色列宣布单方面停火,距离以国内大选24天,正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反之亦然。
以色列对哈马斯大打出手与其国内的政治博弈难脱干系。以前进党为首的联合政府(包括前进党和工党)两年多来支持率一路下降,主要原因是以色列民众的安全感严重受挫。据2008年12月23日民意调查,21%的以色列人将遭受火箭弹袭击列为“最为恐惧的事情”。一位前进党官员透露,以境内每落下一枚哈马斯发射的火箭弹,该党就失去约10000名选民的支持。据2008年11月民意调查,若届时举行大选,利库德集团将最多可获得议会120席中的37席,而前进党和工党则只能分别得23席和7席。“加沙之战”打响后,以色列民意发生戏剧性变化。据以媒体报道,开战之初,前进党一度可得30席,甚至超过利库德集团(29席)。工党也猛涨到16席。特别是工党领袖、国防部长巴拉克个人威望一路攀升,一时成为以色列人心目中的“英雄”。随着战事逐渐平息,以色列民意又有所回调,截至2月4日的调查统计结果,利库德集团可获26席,再度位居榜首,前进党23席,工党13席,“以色列我们的家园党”19席。以利库德集团为首的右翼仍略占上风。
截稿时,前进党主席利夫尼、利库德集团党魁内塔尼亚胡和工党领袖巴拉克三位总理候选人为大选做最后冲刺。可以预见的是,加沙之战后,摆在以色列新领导人面前的都将是较以前更为棘手的难题。
继续遏制哈马斯?
以色列精心策划的这次“铸铅行动”并未打垮哈马斯。尽管以色列口头上称行动的目标并非摧毁哈马斯,但不惜动用陆、海、空三军发动一场战争,将一个充其量不过上万人马、只拥有轻型武器的武装组织当作正规军来打,可见其击垮哈马斯决心之大。然而,哈马斯虽遭到重创,但仍充分利用其在加沙的“地利”与“人和”,顽强抵抗,并保存了一定的有生力量。就在以军单方面停火后不久,仍有十多枚火箭弹飞落在以境内。哈马斯主要领导人战后仍频频在媒体亮相,一再宣扬哈马斯的“胜利”,在气势上并不认输。不仅如此,哈马斯仍口气强硬地与以色列讨价还价,坚称在以完全开放加沙口岸的前提下,哈马斯才会考虑停火一年,而不是以方提出的18个月;对以方提出释放被俘以军士兵沙利特的要求丝毫没有松口,拒绝将其与以色列开放加沙口岸挂钩。
以色列既不可丝毫放松对哈马斯遏制,又不能妨碍由国际社会“买单”的战后加沙重建工程,要做到二者兼顾其实很难。就在以军单方面停火前,以政府与美国签署了一份有关阻断哈马斯走私武器渠道的协议,美方答应提供相关的监测设备和情报支持。但之后,奥巴马又批准拨款2030万美元支持加沙的人道主义援助。沙特也承诺出资10亿美元支援加沙战后重建。显然,以色列既害怕哈马斯插手并控制加沙重建,从而为其打通走私武器渠道再开方便之门,也担心国际社会给予加沙的重建资金和各种人道主义援助物资为哈马斯巩固其执政基础所用。
如何扶持法塔赫
对以色列而言,打垮哈马斯的另一层更为深远的意义,就是将阿巴斯领导的法塔赫扶上台。原为巴解组织主流派、长期执巴政坛牛耳的法塔赫近年来每况愈下,先是于2006年在巴议会选举中败在首次参选的哈马斯手下,痛失执政党宝座,后又于2007年兵败加沙,使哈马斯得以独据加沙“占山为王”。面对不争气的“谈判对象”法塔赫,以色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此,以色列对加沙加紧封锁,对哈马斯极力孤立、打压,同时保持与法塔赫谈判的势头,甚至在耶路撒冷、巴难民等关键问题上表现出灵活倾向。以色列“铸铅行动”主观上也想通过削弱哈马斯、增加法塔赫的政治筹码,迫使哈马斯意识到与法塔赫重归于好、服从其领导的必要性,为法塔赫最终取代哈马斯、掌控整个巴自治区铺路。然而事与愿违,加沙战后,哈马斯不但断然拒绝将加沙重建与“民族和解”挂钩,而且以“叛国罪”逮捕了数百名法塔赫成员;而阿巴斯则强调只有哈马斯承认巴解组织的领导地位才会与之对话。两派互不相让,矛盾和斗争愈加尖锐。
不仅如此,“加沙之战”还产生了以色列始料未及的后果。尽管阿巴斯一再谴责以军行动,呼吁停火,但仍被包括巴勒斯坦人在内的阿拉伯世界指责为“想要坐着以色列的坦克返回加沙”的“叛徒”,处境十分尴尬。加沙之战的事实证明,以色列无法通过军事手段摧毁哈马斯。而面对法塔赫这个似乎“扶不起的阿斗”,不能不令以色列继续削弱哈马斯的信心大打折扣。
如何应对奥巴马的“变革”
以色列发动“铸铅行动”的目的之一,也有提醒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慎重考虑对以政策之意,客观上也似乎产生了一定效果,却难以从根本上改变其中东政策“变革”的倾向。这位新总统在中东问题上的一系列表态着实让以色列官员惴惴不安。一是奥巴马明确表示将致力于改善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关系。以色列对其话外音的解读则是,因巴勒斯坦是“通向伊斯兰、特别是阿拉伯世界的大门”,奥巴马在解决巴以问题时自然不会完全照顾以色列的利益,而是会将天平的一边向巴方倾斜,由此导致的结果无疑是将向以方施加更多的压力。二是这位新总统竟公开宣称愿与伊朗举行“总统级对话”。对以色列而言,最令人担心的则是“这一对话有可能如其所言,不设任何先决条件、基本原则或时间表”。若此,用以色列高官的话说,将“严重损害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延迟伊朗铀浓缩活动的决议,破坏对伊朗的制裁行动”。三是奥巴马声称应将叙利亚和伊朗纳入中东和平进程。以色列怀疑其意图是迫使以色列在以叙谈判中做出让步,以此作为让叙利亚与伊朗拉开距离的“诱饵”。四是鉴于美国经济危机加剧,奥巴马政府有可能削减对以援助。
曾记得,1996年5月内塔尼亚胡上台后,公然与美国总统克林顿大力推动中东和平进程的政策唱反调,美以关系一度恶化,严重影响以色列内政、外交和经济利益。由此,前进党主席利夫尼在竞选过程中明确指出,若内塔尼亚胡当选总理,势必导致以美再度交恶。利库德集团对此给予反驳。看来,面对一个如此对以“不够友好”的奥巴马,如何既维护以色列的利益,又不损害与美国的传统战略关系,的确是以色列新领导人面临的难题。
如何应对外部环境恶化
“铸铅行动”的打击目标是哈马斯,却一石激起千层浪,牵动了整个阿拉伯乃至伊斯兰世界的神经。围绕加沙之战,中东伊斯兰国家迅速分化,以色列的军事“盟友”土耳其强烈批评以色列的军事行动,土总理埃尔多安在瑞士“达沃斯论坛”上与以总统佩雷斯围绕加沙问题发生口角。原与以色列保持良好经贸关系的卡塔尔断然“冻结”与以色列的关系,并在埃及召开多国首脑会议、力促双方停火的同时“另起炉灶”,在多哈召开有哈马斯和伊朗领导人参加的紧急首脑会议,强烈谴责以军入侵加沙及使用违禁武器滥杀平民,与埃及唱“对台戏”。与此同时,约旦、沙特等阿拉伯“温和”国家领导人也面临民众对其“与以色列同谋”的横加指责。无疑,能否找到应对以外部环境恶化的“良方”,也是对以色列新领导人的考验。
当然,如何继续推动与巴勒斯坦的和谈进程也是以色列新领导人无法回避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