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元月3日,姜长斌教授午睡后没再醒来,突然离我们而去,令人心痛,更让人惋惜。学术界失去了一位苏联与俄罗斯问题研究的泰斗级人物;尊敬他的学生们感到失去了一位慈父般的好老师,生活中又少了一位亲人。
他的研究与国家和
民族的需要紧密相联
姜长斌教授1935年1月28日出生,山东省黄县(现为龙口市)人。姜长斌教授一生学习刻苦,涉猎广泛。他1954年毕业于哈尔滨外语学院研究班。曾任黑龙江大学苏联问题研究所所长、中共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研究所(后改名为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并先后担任中国东欧中亚学会(苏联东欧学会)常务理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东欧中亚社会发展研究所学术委员、特约研究员;中国“改革开放论坛”常务理事;中国乌克兰学委员会主席、名誉主席等社会兼职。
姜长斌教授曾长期从事俄语教学与研究,翻译过许多俄文的文学与史学著作。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转入苏联问题研究,1988年从黑龙江大学调入中共中央党校后,同时还对国际政治领域进行多方向的研究,在国际政治、中美关系、中国对外政策等方面,也是一位很有造诣的学者。他长期带领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开展各种学术活动,在国际问题学术界颇具影响。
姜长斌教授最主要的学术成就是在苏联问题的研究方面,可以说是我国苏联学界的一位泰斗级人物,对该学科的奠基和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其代表性著作有:《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变迁》(1988年)、《苏联早期体制的形成》(1988年)、《历史的孤独——早期斯大林新探(1879—1924)》(1994年)、《斯大林政治评传》(1997年,主编兼四作者之一)、《读懂斯大林》(2001年,与左凤荣合著)、《苏联剧变深层次原因研究》(1999年,与陆南泉合编并参与写作)、《苏联兴亡史论》(2002年初版,2004年再版,四主编之一,参与写作)、《中俄国界东段的演变》(2007年)等。此外,姜老师还写了许多有份量的学术论文和文章,仅最近10年间就多达100余篇。
姜长斌教授为学最大特点是特别执着,有极强的使命感,他的研究与国家和民族的需要紧密相联。他转入苏联问题研究之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之始。他先后出版了《苏联早期体制的形成》和《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变迁》,这是当时中国学术界系统研究苏联体制形成与发展及其存在的问题的著作,对于我们认识苏联体制的弊端、在改革开放中克服这一体制的弊端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姜长斌教授是我国最早系统研究斯大林问题的学者。1994年出版的《历史的孤独——早期斯大林新探(1879—1924)》,“以大量鲜为人知的资料,研究和分析了斯大林早期实践活动中一些反常的表现,揭示了他早期理论观点中的许多错误,从而推翻了在《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斯大林传略》中美化斯大林的一些不实之词”。学术界以往对斯大林问题的研究多集中在其20世纪20—50年代初的政治活动上,而对早期的斯大林研究甚少。姜长斌关于早期斯大林的研究揭示了斯大林政治生活中许多鲜为人知的史料,特别是斯大林独特的思维方式和理论主张,开创了斯大林问题研究的一个全新领域。1997年他主编了《斯大林政治评传》,对斯大林的政治活动和思想进行了全新的概括和评价。以上两本书,本着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对斯大林的一些主要理论思想进行细致梳理和理性评判。与此同时,对斯大林时期的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和斯大林本人的实践活动进行理论分析,评功论过,作出了恰如其分的评价。在此基础上,我们师生合作撰写了通俗易懂的《读懂斯大林》一书,以期让普通读者了解斯大林的主要理论与实践活动,对这一时期的苏联做出正确评价。
在关于苏联解体的原因与教训方面,姜长斌教授也有很深的研究。1991年苏联解体,世界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不复存在。探讨苏联解体的原因、总结其教训成为我国苏联学界的重要任务,姜长斌与陆南泉等合作主编并撰写了《苏联剧变深层次原因研究》和《苏联兴亡史论》两本很有份量的书,从历史到现实实事求是地总结苏联的成败得失,强调要认识苏联体制深层次的问题,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研究这一问题,不能把苏联剧变的责任都推到戈尔巴乔夫一个人的身上。
边界问题是长期困扰中苏(中俄)关系的老问题,也是涉及两国国民情绪的敏感问题。2004年俄罗斯总统普京访华时,双方签署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至此中国同俄罗斯长达4300公里的边界线都已最终明确划定,为中俄边界争端划上了一个句号。当时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俄罗斯,对此都有不同的评价,不理解、非理性的言行干扰着这项工作。姜老师不顾70岁高龄,参阅了大量中外文资料,系统研究了这一问题。2007年出版的《中俄国界东段的演变》一书,长达42万字,是我国第一本系统研究中俄国界东段演变的专著,用详实的史料分析了中俄边界条约签订的背景与内容、两国历届政府对这一问题的态度,以及两国学术界不同的看法。姜老师“以史解史”,意在向读者说明,领土问题是个复杂的问题,但也是个历史的包袱,这个问题不解决将长期影响中俄两国关系,以理性和现实的态度最终彻底解决中俄边界问题,对中俄关系的发展无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告诉人们,中俄关系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们应该倍加珍惜。为写这本书,姜老师操劳过度,这本书竟成为他留给我们、留给国人最后一部著作。
不回避、不退缩、不畏惧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姜长斌教授又把研究领域扩展至中美关系领域,先后主持了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中
心与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的两个合作项目:“1955~1971年的中美关系研究”和“1954~1973中美关系再探讨”,与美方学者共同主编了《1955-1971年的中美关系——缓和之前:冷战冲突与克制的再探讨》和《冷战时期中美关系再探讨——1954-1973年》两本书,分别在中国和美国出版。这两本书具有国际影响,被列入美国国会图书馆馆藏书目。值得一题的是,章百家、李捷、宫力、刘建飞、王仲春等目前在国内学术界很有影响的学者,都曾是该项目的参加者。
姜长斌教授治学严谨,善于追根溯源,一切从实际出发。他主要研究领域在苏联问题上,碰到许多敏感的问题,如对斯大林的评价就涉及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国际共产主义运动、20世纪的世界历史等诸多问题,这就决定了研究这一问题的难度。但他面对困难,不回避、不退缩、不畏惧,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敢于探索、勇于创新、力求突破。他善于独立思考,不囿旧说,对一些传统的观点敢于提出疑义,比如对斯大林的功过曾通行用几几开的量化比例来评价,姜长斌教授则强调必须采取客观的、实事求是的态度,该肯定的就肯定,该否定的就否定。
成了永久的遗憾
姜老师忧国忧民,心系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信念。他是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虽然曾被错划过“右派”,受过冲击,但始终满怀爱国热情,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在受到不公正待遇时,他没有向命运低头,也很少向我们提及。在国家走上改革开放正轨之后,他分秒必争,不娱乐不休闲,努力把以前损失的时间补回来,即使退休了仍然每天埋头工作在电脑前。他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是对苏联斯大林模式的否定,克服了苏联模式弊端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中国的社会主义与苏联的社会主义有不同的命运。他为民众的疾苦而忧伤,为国家取得的进步而欣慰,在北京申奥时他像许多年轻人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等待到最后一刻,当得知申奥成功时他兴奋得彻夜不眠。
我与姜老师相识于1987年,1989年到中央党校工作后有幸与姜老师一起共事,后来又成了他的博士生。能师从姜老师、长期得到他的言传身教,是我最大的幸事。他对事业的执着追求,他的知识分子的使命感,他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关心,他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永远是我效仿的榜样。
姜长斌老师走了,他走得太突然、太匆忙了,正如他的为人,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许多人尚不知晓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有人给他寄贺卡、拜年,还有人写信向他请教问题、希望得到他的指教,我们即将完成的九卷本苏联史还等着姜老师写总序,他已经答应了但还未及动笔,这成了永久的遗憾。姜老师走了,但他为人为学的精神永在,其未尽的事业我们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