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林
空白
往事渐行渐远,留下断断续续的音符。难以翻动的,往往是最真实的一页。
雨水一滴滴地往下掉,粉身碎骨在泥泞的道路上。一群墓归的水鸟,习惯性地抖抖身子。晚来的春雨依旧贵如油。
稻田收受的,是麦子退回的礼物。老人总会想起那些曾经青黄不接的雨零,
日子发霉时想起村庄。这样活在记忆中的人,一辈子都要受累,如同羔羊在草原迷路。
所有的记忆都是空白。无论亲人间,朋友问,还是邻里问,一切都是跳跃的。
那些候鸟走开了,但不是秋冬:
那些空向填补了,但不是真实。
一张思想的网,破了补,补了破……但网还是网。经常想家的人,其实根本无家可归。归心似箭的欲念已经无情地斩断回头的来路。
活着是活着的惟一理由,犹如死去是死去的归宿。即便草芥也是如此。
花开的声音,清脆,却暗淡了雄壮的歌声。
另类语言
一棵树,在冬天的阳光下孤寂地静立。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屏住了呼吸。
歌者在水的流淌中静听,思想凝固在岸边。但潺潺的水声依然响彻云霄。懒散的阳光晾晒着发霉的心事。整个午后,老人没有咳嗽一声。
在语言的尽头,草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一匹穿越长空的鹰没有啼叫的机会。
在炊烟升起的地方,家,无数次地探出头。那些被荒废了的语言已经远走高飞……目标越来越近了——那是思想着的羊群。
或许,谁都会有那么一天: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彻底消隐。
溪流,毫无目的地出现,最终又毫无目的地消失,像一条银质的带子。忙碌的野鸽销声匿迹了,一群鱼奋力地游上岸来。
异乡的断肠之人,用眼睛回忆季节,然后再撕心裂肺地喊痛。
意识在意识的门外,就像语言在语言的尽头。那口破旧的古钟,一歇脚就是十年。
被风翻动的诗笺
诗人没有力气的时候,就像接近死亡的蚂蚁。满地诗笺,却无力拾起。
戳到痛处,酒杯里的人影也滴血。
一排白杨摇曳着,起风了——当然不是茅盾笔下的白杨。
日子这把锋利的匕首上,每一秒钟都要流走一句诗。霓虹每一次闪烁,就有一个生灵变成残废。越来越多的人向往山村,山村就此变成城市。诗人仓皇而逃。炊烟熏黄的诗笺落了一地。美血永远是灵感的母亲。一支锈迹斑斑的笔和一本破诗笺,就是美与丑的双翼。
学会飞翔。但只能以白鸽的姿态。
麦子熟了,忠实的刈麦者身在何处?
一群疯子,窜出田地的思维,以最为原始的语言爬行。人生啊!多像一首以浪漫主义手法写就的诗,一直都是处于扑朔迷离的状态之中,根本无法轻易给它下个定义。
嗓音沙哑的季节,诗歌不再是诗歌。那个偷走歌谱的人已经解锚了,要唱就趁早唱个够吧!
仅仅因为迷失,一堆火才有复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