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舟
这个题目或许可以延伸一下:我与湖北文学。应该说,我和《长江文艺》的缘分,其实也就是我和湖北文学的缘分。在“中部作家看湖北”采风活动中,我回答记者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湖北人,我是《长江文艺》培养出来的作家。这么说着的时候,我感到时空恍惚,意识流到了“故园三十二年前”。
1976年5月,我到镇上为生产队拉化肥,路遇公社文化站的吴老师,他吃惊地问我,你怎么没去学习班呀?我一头雾水。原来,《长江文艺》(当时叫《湖北文艺》)在鄂州梁子湖镇办学习班(笔会),县文化馆通知我去参加,但通知被大队部扣压不发。
我心里十分清楚,对我而言,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决不能放弃。当时年轻气盛,又患有“文学病”,顾不得大队部同意不同意,我立即整理行装,坐车乘船急行军,风尘仆仆赴笔会地点。到达时分恰是傍晚,但见落霞与孤鹜齐飞,湖水共长天一色。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湖畔拾贝壳,真是好景致,如诗如画啊。然而,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转换为沮丧。因为,我被告知,学习班基本结束,“广阔天地出诗篇”也都定稿,大部分作者离去,只有少数几位作者留下来修改待用稿件,其中就有黄运全、陈谢等人。
当时,我的心情的确不好受,而对满桌丰盛的晚餐没有一点味口。县文化馆的樊孝松老师,《长江文艺》的欣秋老师安慰我说:本次笔会为第7期筹稿,7月16日,是毛主席畅游长江10周年,我们还未收到这方面的稿件,要不,你就写写这个?
直到今日,我仍可想象,那会儿自己是多么激动,又是多么惶恐。激动的是老师们为我出了个大题目,好题目,我仿佛看见一线希望,我可以一试身手;惶恐的是,虽然我的村庄就在长江边上,但我不曾到过武汉,也没见过长江大桥,我如何驾驭得了如此重大的题材呢?我明白,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难得太重要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它,无论如何,我要试一试!
当晚,我和黄运全、陈谢同住一个房间,他俩任务完成诗稿已定,轻松惬意入睡了,而我被激情挟持,彻夜难眠,想象武汉,想象龟蛇二山,想象毛主席当年畅游长江的伟大情景。
次日清晨,政治抒情诗《航船高歌向未来——写在毛主席畅游长江10周年的日子里》草成,我记得先向同室诗友请教,后送欣秋老师审阅,心里头忐忑不安,生怕被“枪毙”。出人意料的是,欣秋老师看着看着就笑了,和蔼地说,好,写得不错。
那是我的第一首诗,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它发表在1976年第7期《湖北文艺》上。我记得同期作者还有熊召政、胡发云、黄运全等人。后来樊老师转告我,欣秋老师对我的评价甚高,他说,第7期《诗刊》也有一首纪念毛主席游长江的诗,但比我的逊色一些。欣秋老师还嘱咐文化馆的负责人,请他们对我这个年轻人的成长多关心,多培养。
毫不夸张地说,这首诗改变了我的命运,更准确地说,是《长江文艺》改变了我的命运。摸挲着刊有我的诗歌的散发出油墨香气的《湖北文艺》,一种命运感油然而生,我这一辈子,大概与文学难舍难分了。不久,费了颇多周折,我终于被调进文化馆专门搞写作。一年后,恢复高考,武汉大学中文系自然成为我的第一志愿。然后到北京做文学编辑,编辑池莉第一本书《烦恼人生》,出版刘醒龙长篇小说《威风凛凛》,评论陈应松小说艺术,等等。
这次回武汉,采风活动之一,就是参观湖北省作协办公大楼。我特地来到《长江文艺》编辑部。同当年紫阳路编辑部比较,现在的编辑部敞亮许多,气派许多。我伫立在门口,心存感激,浮想联翩。近年,湖北省作协为繁荣文学事业,培养青年作家推出了许多重大举措,全省文学创作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受到中国作协领导和采风团作家们的高度赞许。作为湖北老乡,我由衷地高兴,真希望有机会为家乡的文学事业做点事情。
责任编辑易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