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仁
高中同学十年聚会,席间,谈论家庭的另一半成了主要话题。
有人说:“这婚姻真是围城,进去了就感到烦,日子怎么过都不对。家里那位由一把水嫩的小葱迅速过渡到黄脸婆,看着外面的谁都动心。”大家哈哈一笑,说:“你就是花心。”
有人说:“这日子越过越没劲。结婚前,她样样都好;结婚后,鸡毛蒜皮。这走到哪儿算一站呢?”众人陪着感叹:“你那种理想主义早该收敛点儿了,日子不都这样过吗?”
只有老乔,默默地在一边喝茶。有同学给烟,老乔急忙摆手。大家一愣,继而笑言:“别逗了,你不抽烟,怎么可能?”
上高中那会儿,老乔就是烟民,有一次逃课在寝室抽烟,被老师抓个正着,被学校记了个大过。即便那样,老乔也没戒烟。
老乔把烟送回盒里,说:“真不抽了,戒了四五年。”大家好奇,有同学故意说:“被嫂子河东狮吼吓坏了吧?”
大家这才想起,老乔没说家里的事。
老乔高中毕业后,就在社会上混,他好勇斗狠,没出一年,就成了我们那儿的“人物”,走路时后面都跟着几个弟兄。后来,为摆平什么事,老乔进了监狱,再后来,我离开老家,关于老乔知之甚少。
老乔喝口茶,说:“刚才,我听大家说自己家的事,我也说说你们嫂子吧。那年,我帮兄弟出头,结果自己进了监狱。两年半出来后,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我就耍无赖,去街角的水果店里要吃要喝。那店是你嫂子家开的。她的母亲心特善,除了给我吃喝,还给我缝补破了的衣服。你嫂子不让,她说:‘人不往好道上走,活着跟死了没啥两样。”
“那时候,我想,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小姑娘看不起。我就去建筑队干活。晚上回来时,累得浑身散了架。两天就不干了,又跑到水果店要钱。你嫂子看到我,说:‘我就知道你干不过第三天,被我说中了吧?我来了犟劲:‘我要是能干上一个月,咋整?她说:‘我就做你女朋友。我咬着牙,挺了一个月,拿到工资那天去水果摊找她,她母亲当时就哭了:‘你这闺女咋想的,这样的人谁敢跟他啊。”
“街头最漂亮的姑娘成了我的女朋友,别提多带劲儿。可是她说:‘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我能嫁给一个穷人,不能嫁给一个痞子。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为了这句话,我开始安心干活,从小工到大工,再到做老板,一步步走过来。一个好姑娘跟了我,我不能让别人说她没眼力。”
“这两年兜里有钱了,往上贴的女人也多,我不是没动心过,可原则性的错误不敢犯。别看这事就一步,迈出去就收不回来,到时候上哪儿找后悔药去?她没事也敲打我:‘要是不想好好过,就告诉我一声,往好日子上奔难,走下坡道谁不会啊?”
“我吓唬她,咱们过日子,我保证做个好人,如果你跟我离婚,那我就吃喝嫖赌啥都干……她就乐了,说:‘你咋这么赖呢?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说得有文化点儿,就是为了爱也得好好做人,这关系着人家一辈子的幸福呢。”
老乔的话说完,酒桌上没了声音,好久才有人鼓起掌来。我们都被老乔这一番朴实的话打动了。
一个人把幸福交到你手里,你有什么权利不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呢?大家端起酒杯,为老乔和嫂子的好日子干了一杯。
(流星雨摘自西祠胡同辛旭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