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个法国友人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欢送宴会,时间是晚上9点。我欣然答应。来法国这么久,还从未参加过法国人的宴会呢,今晚能开眼界了。为了晚上那顿能猛打牙祭的免费晚餐,我硬是空着肚子,扛到一轮弯月挂上西天。然后,一个法国同事载着饥肠辘辘的我,驱车前往。
“别人请你吃饭,你一定要送礼物”,国内前辈传授的经验,我牢记在心。这不,我给宴会主人送上了特具中国特色的京剧脸谱。主人虽然对中国戏剧似有所闻,但她看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当即夸张地尖叫一声,热情地给我一个贴面礼。
赴宴的人可真不少,两长溜儿桌子全坐满了,但桌上只有刀叉和一小盘爆米花。人们轻声交谈着,似乎仍没有吃饭的欲望。可这时,我已是饥饿难耐,苦不堪言。
开席之前,主人把准备好的纪念卡发给每一位到场的客人,留言签名,作为永恒的纪念。当传到我时,她执意让我用汉语写下祝福的话语。我执笔写下:“新工作,好运气!”她理解我所写的意思后,很高兴地冲我点了点头。
签名完毕,服务生这才轻盈盈地走了过来。首先点酒,再点主菜。说实在的,如果是在家里,我一口就能把那点酒吞下,但在宴会上,我尽量表现出一种斯文儒雅的样子,抿着嘴,小口小口地呷着,同所有人一样。
酒水品完后,服务生再一次踱步而来,非常谦恭地一个挨一个地询问主菜。啊,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一盘菜就像一个大姑娘一样,羞答答地展现在我面前了。我终于可以开吃了!按国内礼俗,我不好意思吃得太干净,故意留下一片白菜叶,以表宴席“丰盛”。这时,顾盼四周,却发现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盘子吃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维生素都没有残留。我又一阵自惭形秽,也一口将那片“漏网”的菜叶吞进肚子。
这时,已经凌晨1点了,可大家仍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我不由暗自佩服法国人的战斗力。这可能与他们喝咖啡的遗传有关吧——兴奋基因活跃?!
不知道耗了多长时间,第一道菜、主菜、餐后甜点,才一道一道地端上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法国大餐的营养应有尽有;因为菜点都是按照一定次序分先后上的,吃什么、吃多少可以由自己来定,所以在享受了各种美食的同时,也避免了浪费。
宴会完毕,主人起身去了收银台,我以为她要为大家付讫了。谁知,她转身将账单拿了回来,一桌一张。我周围的人立刻埋头像算数学题一样,用除法原则按人头平均后,自觉地从钱包中拿出应付的钞票。没办法,我也为自己买了单,感觉被痛宰了一刀,疼在心头。对法国高工资人群来说,这样的花消是很自然的消费,但对于我这样一个穷学生来说,确实超出了实际生活水准。但是,事已至此,打掉的牙也只好往肚子里咽了。谁让自己贪嘴吃了这一口呢?!
我想,宴会主人也真“吝啬”:你请大家参加你的欢送宴会,为你捧场,熬夜受累,最后还得客人自己掏腰包。但这种让我觉得不可理喻的现象,在法国人眼中,却是平常事,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银子送到柜台上,欢欢喜喜。
我想,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吝啬”欢送宴会,也许我能坦然接受吧。
徐冬冬摘自《海口日报》
2008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