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与生态学的交错:马克思思想的生态轨迹之三

2009-02-04 05:35黄瑞祺黄之栋
鄱阳湖学刊 2009年3期
关键词:生态学资本论马克思

黄瑞祺 黄之栋

[摘 要]本文从生态学的角度来剖析《资本论》中的生态思想。作者认为,《资本论》中的生态思维,可以从物质代谢、资本主义批判与代间正义三个面向切入。其中资本主义的型构批判贯穿三者,最为重要却也最常为人所误解。质言之,环境论者常认为《资本论》是一本专门讨论劳动与资本的书籍,因此该书有着强烈的人类中心主义,并忽视了自然的重要性。本文作者以为,当代环境危机乃肇因于资本主义无止境积累的假设,致使吾人习于大量生产、大量消费以及伴随而来的大量废弃的生活方式。从这个角度来看,对协动 (社会)层次的物质代谢进行分析与批判,是解决环境危机的唯一方法。基此,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批判,对当代环境议题仍有相当的启迪。

[关键词]马克思;《资本论》;生态学;物质代谢;代间正义

[中图分类号]A811.2;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848(2009)03-0075-11

[作者简介]黄瑞祺(1954—),男,台湾台北市人,社会学博士,台湾“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研究员,主要从事欧美社会政治理论、生态社会学、全球化研究;(台北 11529)黄之栋(1977—),男,台湾人,英国爱丁堡大学社会暨政治学院(School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Studies)博士候选人,主要从事环境理论与左翼思想研究。

[收稿日期]2009-09-30

An Ec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Das Kapital

■Ruey-Chyi Hwang Chih-Tung Huang

Abstract:This article explores Marxs Das Kapital through an ecological lens. In doing so, three analytical angles are suggested in the article: metabolism, a critique of capitalism, and 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 Among them, the critique of capitalist formati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it is however the most misunderstood as well. Briefly, environmentalists often argue that Das Kapital downplays the importance of nature. As a result, this book is widely criticized as an anthropocentric text. The authors attempt to argue that most environmental problems can find their roots in capitalists' over-production and over-consumption. If capitalism is the culprit, in order to solve environmental crisis, a critique of modern capitalism is necessary. In this light, Das Kapital provides fruitful new insights into current environmental issues.

Key words: Marx; Das Kapital; ecology; metabolism; 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

一、绪论

如众所知,马克思在《资本论》一书中处理的主题,在于揭露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型构中所潜藏的矛盾。经由他深刻且系统的批判,我们对资本主义的特征有了基本的认识。直至今日,金融海啸席卷世界,吾人仍能从中获得一定的启发(Foster and McChesney,2009)。然而,《资本论》一书的环境定位向来存在着重大争议,并使环境主义者(environmentalists)对马学抱持着相当的疑惧。造成此等欲迎还拒的原因众多,其中一个重要的争点集中在《资本论》一书中马克思对劳动的评价之上。换言之,学界对劳动的意义究竟为何的问题,存在着见解的分歧。

简言之,“劳动”一词本身存在着“对象化活动”这层意义(黄瑞祺、黄之栋,2005a;2005b)。也就是说,人类会在有意识的状况下对自然进行改造,并生产出自己赖以维生的生活资料。就这点来看,人与自然是割裂且对立的。不但如此,这种观点下的自然之于人而言,是一种作为客体的存在。从而,人们可以依自身需要,对自然进行改造。环境主义者从这个角度出发,把讨论劳动的《资本论》解读成一本无视环境议题的“人类中心主义”文本(OConnor, 1997;Ses-sions,1995; Dickens,2002; Eckersley,1992)。毕竟,在这三卷的大部头文本里,环境的议题淹没在一连串对资本与劳动的讨论里。乍看之下,马克思对人的关注确实超越了他对自然的关怀。

《资本论》一书绝大多数的篇章集中在对资本与劳动等议题的讨论,此点自不待言。问题是,资本与劳动的侧面是否必然与环保思潮相违背?这个问题似乎就不是不证自明的了。对此,本文将从环境思潮的角度对马克思的思想进行新的诠释。我们将依序从三个角度切入:物质代谢、资本主义批判、代间正义(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经由系统地分析前述三项与环境思潮相关联的概念,作者希望重构我们对《资本论》一书的新理解。

二、物质代谢的意义

循着历史的经纬,我们一路从《1844年经济学与哲学手稿》上溯到《德意志形态》等几个重要的文本。在一连串的分析中,我们大致可以看出在前述这些著作里,马克思已经认识到了人的主体面向与客体面向,也阐释了主客间关系态样的重要性。不过,他对主客间的接合点的问题,在这些文本中还没有进行细腻的分析。简单来说,在前述著作里,马克思精准地指出了人的两面性,发现了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且不能与自然分开的特质。换言之,人看似是一主体的存在,事实上人若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利用自身的劳动来和自然发生关系,就这点来看人的存在有其客体的面向。问题是,此处“劳动”一词所指为何?在《资本论》之前并未有清楚的交代,彼时的著作只是提及人必定会进行此种活动而已。

这个问题一直要到《资本论》完成之后才获得系统的解决。自此,马克思彻底揭开了劳动的性质与功用,点破了劳动所代表的意义是:物质代谢(stoffwechesl;metabolism)的过程(Clausen,2007; Burkett and Foster,2006; Foster,2007; Martínez-Alier,2003; Grundmann,1991; Clark and York,2008)。他在书中论及劳动过程时,开宗明义地点出了劳动的意义:

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媒介;vermitteln)、调整(regeln)和控制(kontrollieren)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物质代谢①;stoffwechsel)的过程。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蕴藏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马克思,2004卷1:207-208;对照 マルクス,1977:234)

由上面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看出所谓的劳动指的其实是一种生物体与自然环境间的物质变换过程。这种转变物质的活动,是以人的自然力为基础来对自然进行改造且同时被自然所改变的过程。此类人与自然间物质代谢的活动,通常伴随着素材(stoff)的变换(wechsel),这使得人的生存成为可能?(岩佐 茂,1994:131-132; Clark and York,2008)。

举例来说,为了维系生命,每种生物体都会进行呼吸代谢,由大气中吸入氧气,并呼出二氧化碳等身体所不需要的物质。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我们也会与环境进行温热代谢,借由排汗(水分的蒸散)来进行体内的光热平衡,将自身的能量与周遭的环境进行转换。这种代谢的过程就是一种物质之间的转换。更不用说食物的摄取与体内废物的排泄,更属新陈代谢的范畴,而成为一种典型的物质代谢表征。总之,马克思所说的物质代谢与生态学中所说的“新陈代谢”有着高度的关联,原因是他们基本上都是生物体与周遭环境进行物质转换的过程。

……因此,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代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马克思,2004卷1:56)

在上述代谢的意义下,我们可以读出马克思思想中的生态学意蕴。从生物体的角度来看,人类借由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取具有使用价值的生产物,经过人类内在自然的消耗后,生产物转变为废弃物并被生物体排出,之后回到自然环境里。这一来一往之间,物质进行了互换。当代生态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开展的。

不过,除了上述这个意义之外,马克思比当代生态思潮又更进了一步,原因是他的思想中除了生态学的意涵之外,也囊括了生态社会学的意义。正如我们反复强调的,人与自然间的物质代谢使得人的生存成为可能。此处我们所说的人,指的是个体层次上的人,但人与自然的物质代谢关系不只存在于“个体-自然环境”间而已,真正使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重大转折的过程,其实出现在集体(社会)的层次(Clark and York,2008; Foster,2007)。也就是说,社会与自然间的物质移转,改变了整个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的物质互换过程。

正如生物个体与自然之间会经由物质交换来摄取必需品并排出废弃物一样,整个社会也同样会利用人与人之间的协动关系,创生出群体劳动所产生的自然获取(社会的同化),在此同时也发生“被人类以衣服和食物形式消费后的土壤成分,再度回归于土地之中”的社会的异化②(岩佐 茂,1994:133)。不管是古早时代抑或是现代生活,我们衣食住行等种种的必需品,大多不是由个人所产出,而是经由集合众人之力所产生的劳动成果。基此,当我们在讨论物质代谢或环境问题时,不应该只从个体的角度出发,而忽略了集体层次的讨论。在这层意义上,如果我们要讨论生态危机,就不能不探讨协动层次的物质代谢问题。

上述个体同化、异化与社会之同化、异化的过程,在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构下交织出物质生产与消费间的同化、异化过程。这种大量向自然排放的异化思考,是今日环境困境形成的主因。对此,我们可以从个体自然的角度与人群协动两方面观察。

先从个体的层次来看,全球人口的急遽上升是造成19世纪以来环境污染的原因之一。人口膨胀以及随之而来的粮食问题(个体同化)与废弃物问题(个体之异化),被认为是今日环境压力的重要来源。这个问题在当前全球暖化的问题上亦常为人所讨论。如上所言,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会有物质代谢的过程,因此生命的延续本身一定会与生存排放(survival emissions)产生牵连。基此,欧洲国家常常以此对人口大国施压,希望他们减少人口的绝对值。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议题的接点(黄之栋、黄瑞祺,2007;Clark and York,2005; 2008)。

再从协动的角度来看。支撑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与消费过程,基本上是沿着“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架构开展的。由于这整个生产的过程,牵涉到生产时与消费后的大量废弃物,使整个资本主义的构造成为环境学者交相指责的对象(Foster and Clark,2003; Clark and York,2008; Foster,2007)。这类大量生产、大量废弃的过程,原本只有地域性的影响。由于这个缘故,传统的环境思想希望在区域的层次里讨论污染与废弃问题的解决。然而,当我们面对诸如全球暖化等议题时,前述的分析架构就显得捉襟见肘,难以掌握全球层次的生态挑战的全貌。原因是,工业先进国所排出的工业废弃物总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也影响了整个地球的物质代谢。从这个角度来看,协动(社会)层次的物质交换过程,取代了个体层次的分析架构,成为我们关注今日环境污染的主要视角(Burkett,2005; Clark and York,2008)。

总之,“生物体-自然”之间反复进行的物质交换,是每一种生物都无法逃避的自然过程。不过,人的劳动与动物的活动有几点显著的差异,其中最大的区别在于只有人对自然作用的基础,是来自有意识的生产劳动,其他动植物的物质代谢过程基本上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自然过程而已。由这个角度来看,马克思此处所指的“自然”一词包含了三个层次:(1)外部的自然环境;(2)人类本身内在的自然;(3)通过劳动而形成的自然。三种不同平面上的自然观,其中最为马克思所重视的,不是客观存在的自然,因为这种自然的物质代谢只是自然的过程而已;真正对人类会产生偌大影响的,是由人类主体活动所创造出的“劳动史中的自然”。这个层次上的自然观,基本上是通过人的生产活动,对内、外在自然环境进行改造的主体与环境交错而成的。通过这个层次的关怀,使得马克思对自然的关怀扩张到了人所创设出的人工环境(built environment)层次。这使得他注目的对象,转向那些对现有给定条件下对环境进行变革的劳动行为。换言之,从人类得以利用群体之力来加大自身活动范围那一刻起,自然就已经不再是自然的了(Nature is no longer natural)。基此,生态学观点下所着眼的“主体-环境”平面上的相互关联研究,必须要延伸到主体间(协动)的层次才能完满。

三、劳动的生态学诠释

关于劳动进行的过程,马克思曾经作过以下的分析:

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

土地(在经济学上也包括水)最初以食物,现成的生活资料供给人类,它未经人的协助,就作为人类劳动的一般对象而存在。所有那些通过劳动只是同土地脱离直接联系的东西,都是天然存在的劳动对象。……一切原料都是劳动对象,但并非任何劳动对象都是原料。劳动对象只有在它已经通过劳动而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才是原料。(马克思,2004卷1:208-209)

许多对马克思主义提出的质疑,都集中在上面所引用的主体经由劳动过程把客体“原料化”的批评之上(Foster,1999)。由于这个缘故,马克思遭到环境学者的严厉批判,并被认为他是完全以主体(人类)为起点的“启蒙之子”(Barry,1999)。

综观马克思所说的劳动概念,我们很容易就会发现他所说的自然并不是笛卡儿式切断的、两相分离的、臣属型的自然,而是一种劳动史下的自然。正如我们反复强调的,自然在马克思眼中并不是(传统)环境学家所想象的那样,只把自然看成是一种可让人予取予求的客体存在,他的自然观是关系哲学式的。自然既是人的根源,也是人物质代谢成立的基础,而不只是单纯的客体而已。忽略了上述关系式的理解,我们很容易就会陷入理论的误区。易言之,当我们归结出人是自然界主人的“人的对象化活动”理论时,很容易就忽略了他思想中“自然的根源性”、“物质代谢”等面向,而误把马克思当成启蒙继承人的箭靶。

为了避免陷入理论解释的误区,我们在讨论原典时必须调整我们阅读的视角,从生态学的角度来对文本进行解释。比如说,正如马克思在定义物质变换时所说的那样:“自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媒介、调整和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传统环境主义者的解释,把重点放在第二段文字,强调人想要操控物质变换的过程,把自然给客体化。但生态学的诠释,则认为此处马克思的着重点在于人必须媒介、调整和控制物质变换过程。换言之,由物质变换的角度出发,人与自然关系的最佳状态不是人单方面的征服与操控,而是借着渐渐理解自然规律的过程,进而对“自己”的物质代谢进行调控。

就事物的本质而言,自由之域系在真正的物质生产范围之外,在此范围(指生产过程)中所可能存在的自由,是指社会下的人群……在共同控制下,以理性的方式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而不是受制于新陈代谢,如同受盲目力量所支配。用最小的力气,也可以符合人性的尊严与最适合的条件来完成新陈代谢作用。(Das Kapital III:873; Capital III:820)

所以,如果我们只注意到“控制”自然的面向,那么我们当然会认为马克思只重视人对自然的操控。但他所真正关注的不只是对自然的控制而已,他的关怀也涵盖了人对自身的控制以及人对人(人作为一种自然)的控制等面向。当然,当时的马克思还没有走到如法兰克福学派这么远的程度,因为此时的他对技术与对人类控制等等议题还没有进行批判(威廉•莱斯,1993)。但他这里提到用理性来处理人与自然之间新陈代谢的观点,不但不是在强化启蒙精神,反而是抑制了人类过度高涨的自我中心主义③。也就是说,马克思对前述人与自然关系的期待,是希望人真的可以以理性来控制自身的行为,并调整人与自然间的新陈代谢,如此一来个人与社会的异化、同化问题(即关于生产/消费问题)才能彻底解决。届时,人类将会达到资源使用减半、生产能力加倍的境界。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可以消耗最小的能源与资源,得到最大的物质满足。此时的人与自然关系将会是人能获取他所有生活所必需的资源,但只释出最小的个人与社会异化物(废弃物)。到了这个阶段,人的废弃物排放将完全达到控制。也就是说,此刻人们的生产行为会是在不损及地球这个万物之母的前提下,与自然进行交流的过程。当新的生产方式实现之时,人类的自由也将无限扩张。由当前的全球暖化条约等等尝试来看,我们已经渐渐在往自我控制的道路迈进了。

四、资本主义型构批判

顺着本文的论述一路下来,我们说明了劳动的中介作用,也述及了人与自然间的物质代谢。事实上,这些论述隐含了一个前提要件,此前提要件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与哲学手稿》时期就已论及的“自然之先在性”、“自然之根源性”等问题。这样的想法一路延伸至《资本论》中,都毫无任何变更:

……简言之,种种商品体,是自然物质和和劳动这两种要素的结合。……总还剩有一种不借人力而天然存在的物质基质。人在生产中只能像自然本身那样发挥作用,就是说,只能改变物质的形式。不仅如此,他在这种改变形态的劳动(本身)中还要经常依靠自然力的帮助。因此,劳动并不是他所生产的使用价值即物质财富的惟一源泉。正像威廉•配第所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马克思,2004卷1:56-57;对照 マルクス,1977:58)

由这段文字,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不管人们如何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也不管人类多么自以为是地把自身的劳动看做是一种伟大的力量,人如果想要创造出任何的产品,大自然是物料提供的先决条件,人们只能在这个自然所给定的条件上,对自然进行物质形态改变而已。所以,人类实践活动的基础还是在自然。这意味着,虽然我们反复说明马克思的劳动史下的自然观,是把未经人类劳动中介的自然看成是不存在的自然,但人类的劳动过程还是无法脱离自然的制约。因为我们不但需要自然作为材料,也需要自然力的帮助来进行劳动。从而,在整个(人类的)价值形成活动中,自然的素材被转变为对人类具有使用价值的物品(岩佐 茂,1994:135)。我们也是在这层意义上,发现了光是有财富之父(劳动),并不足以创生出新素材。必须要在劳动的同时,加进财富之母——土地(自然)才能使物质形态的转变成为可能。

不过,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们并未认清财富与自然间的重要联系所在。因此,人们经常只重视经由协动过程所生产出的机械工具,并认为大量的物质生产完全只靠机器即可实现。这种看法显然是一种误解,因为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人与自然间物质循环的过程。所有产出的东西会耗损或被消耗,即便是消耗不完也是被丢弃。不管是消耗还是丢弃,物质资源与废弃物最终都将再回到自然(本身)的循环里。自然借由其本身“力的作用”,对机械等废弃物产生物质的破坏作用,让铁锈蚀,让木材腐朽,让一切原本属于自然的东西再次解体为自然(马克思,2004卷1:214)。

所以,当代环境危机的症结不在于人与自然间是否存在着物质循环的关系,真正的问题在于现今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架构,让这种原本缓慢进行的循环关系被单方面地加速了。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国家的“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抛弃”的生活样式,一下子倾倒了太多自然负荷不了的垃圾(如二氧化碳),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原有的循环规律。由于人类本身也是这个循环中的一分子,因此当我们改变循环规律的时候,我们不仅是破坏了自然(本身)的循环而已,人与自然间的循环也将遭受波及。从而,希冀光是自然遭殃而不祸及人类的想法本身只是一种妄想而已。

……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搅乱)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这样,它同时就破坏城市工人的身体健康和农村工人的精神生活。但是资本主义生产通过破坏这种物质变换的纯粹自发形成的状况,同时强制地把这种物质变换作为调节社会生产的规律,并在一种同人的充分发展相适合的形式上系统地建立起来。……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和劳动量的增大是以劳动力本身的破坏和衰退为代价的。此外,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因此,资本主义生产发展了社会生产过程的技术和结合,只是由于它同时破坏了一切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马克思,2004卷1:579-580;マルクス,1977:656)

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生产方式,也作为一种社会形构,带给人们的是两路包抄式的破坏:一方面,大量生产、消费及抛弃的论理侵蚀了人们的生活基础;另一方面,作为规制手段的资本主义,又强迫人们过度劳动。结果,(外在)自然消受不了工业废弃物因而残破不堪,工人(内在自然)也因承受不起超时劳动而身心受创④。到头来,人们所要面对的不是资本主义所带来的进步,而是资本主义所带来的破坏。因为资本主义下的任何进步都只是一种掠夺式的进步,大量生产等的论理引导出的不仅是生产力而已,巨大生产力势必带来大量废弃物,这就是说生产力的反面——即破坏力——也将亦步亦趋地成为人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我们利用庞大生产力提高物质生产之时,劳动过程产生的废弃物物质交换,必将搅乱人与土地(自然)的关系。当财富之母(自然)进了坟墓,我们就不可能再妄想还能以一己之力拥有富裕的未来,因为物质变换的基础消逝了,下一个被否定的一定就是人类了。当自然中充满了放射线与毒物,人们想要完全排除其影响根本就是毫无可能,最后的结果是这些自然没办法清理掉的垃圾将祸延子孙。

五、代间正义

《资本论》中另一个与环境思潮有关的概念,是在讨论这个世代与下一个世代间的正义问题。具体来说,如果地球上的资源是有限的,那么我们这个世代大量消费资源的后果将会造成下个世代的资源耗损与环境耗竭。基此,(世)代间正义的问题是当代环境伦理学中的重要议题。

回首人类的历史,自有人类以来不过几万年的光景,而人们开始使用石化原料的历史也不过百余年。但就在最近50年内,大量的石化燃料消费几乎耗尽了需要费时千百年时间才能形成的大多数能源。换句话说,我们这个世代在短短的150年内几乎耗费了所有后代子孙赖以维生的宝贵资源。这种对未来子孙生活资源的巧取豪夺,剥夺了后世子孙的生存权,因此学者常以变相杀人和对未来世代的隐形犯罪⑤来比拟当中的不正义(加藤尙武,1991)。环境破坏与资源枯竭的现象之所以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日益严重,是因为资本主义无限积累的假设驱使人们毫无节制地利用自然资源。换言之,为了维持无止境的资本积累或维持经济高度成长,工业先进国常常以大量开发及大量消费天然资源为手段,企图延缓资本主义危机的出现。当增长与资本积累成为目的的时候,环境危机就成为增长中的必要之恶了(黄瑞祺、黄之栋,2005a;2005b)。

现代环境伦理学从这里引申出一个新的问题,即当今世代是否必须对未来世代的生存负责?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掌握了后世子子孙孙的生存命脉。然而。这个问题其实不容易解决。此问题的难解之处在于,即便所有人⑥都认为世代间的正义确有必要,但因为造成资源枯竭的现存世代(加害者)与遭受苦难的未来被害世代间,存在着加害行为与损害结果的时间差。因此不论是凶手还是被害人,都难以确认因果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世代间伦理的问题对当今民主论理会产生相当的冲击。因为即使大家都肯认民主主义的功用,但以共时构造为基础的民主机制,无力解决历时构造的代间争议(加藤尙武,1991:4-5)。

作为一种历时性的历史论述,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构想是站在当今资本主义体制之扬弃与催生未来新社会形构的基础上建立的(Burkett,2003;2005)。由这个角度来看,马克思的论理本身就是“未来志向”的。现今环境衰败的问题,是一个跨越两代之间的问题,因而放眼未来是一个必要的起点。当眼界放宽到未来,这意味着今日的种种必须被超越,明日种种必须预先被思索。

在《资本论》一书中,马克思超越了机械式的自然控制观,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变革态样,作了历时性的探讨。对他而言,随着私有土地与私有财产的消失以及自由生产者联合的出现,全球永续的自然观也将随之浮现。这种能使资源永续开发的构想,其实跟上述人规制自己与自然间的新陈代谢的看法有关。换言之,人们意识到自己必须改变以往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习惯,往耗能少一点、利用久一点、功率大一点的自我规制来建立未来新的生产方式。也就是说,新的生产方式必须是建立在对资本主义的扬弃之上的。在这个前提之下,资本论理的框架要被打破,大量生产与消费的生产方式也必须被超越才行。此时,人类将从自身(生物)的需要中解放,而开始思索未来世代的关系(黄瑞祺、黄之栋,2005a;2005b)。

从社会较高层次的经济形式立足点出发,整个地球被单独的个人占有这样的私有财产关系,与一个人被另一人占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私有财产关系一样荒唐。即使是整个社会、国家乃至于那些同时存在的社会整体,也都不是这个地球的拥有者。他们只是占有者—及用益权人罢了。和家里的好父亲(patres familias;good fathers of families)一样,必须把一个改进过的地球传承给后继的世代⑦。(Marx,1981:911)⑧

所以,站在更高阶段的社会经济型构鸟瞰资本主义,马克思看见的是建构资本主义理论的重要假设,也就是私有财产制的荒谬。自然不是可以任人处分、抛弃的所有物,因为不论是哪一个世代的人,他们都只是这个地球的“看护者”,而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所有人”。从而,没有哪一个世代有权利对这个唯一的地球进行没有明天的巧取豪夺,人类必须从细心看管、仔细维护的角色出发,把这个地球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其实,历时性的探讨也可以放在前述物质代谢的概念下来进行。即便是在自然的生态系统循环过程里,时间差也依然存在。就像人的排泄物不会(也不能)直接成为肥料一样⑨,我们必须等待时间的累积与自然力的介入,才能使这些不为人体所需的废料再度成为养料。所以,这种自始即存在的时间差,使得人们必须自发地介入废弃物回收的历程,使原本的自然循环不至因为无法消化庞大的生产与消费排泄物而停摆。

……消费排泄物对农业来说最为重要。在利用这种排泄物方面,资本主义经济浪费很大。例如,在伦敦,450万人的粪便,就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只好花很多钱用来污染泰晤士河。

原料的日益昂贵,自然成为废物利用的刺激。(马克思,2004卷3:115)

问题是,身处资本主义社会的芸芸众生,很少有机会去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恶果。在现行资本主义体制底下,眼前的获利是资本家唯一的关怀。正如我们现在所经历的金融危机一般,当短期利益与长期获利有所冲突之时,资本家一定会选择追逐眼前的套利。原因是,任何长远的眼光还是都得接受市场的竞争,一场你死我活的零合游戏不容许何人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无止境的竞争机制逼得资本家失去耐心与时间去关心未来可能爆发的问题。生存竞争战胜一切。当吾人损及(搅乱)了土地的丰饶性之时,自然所带来的苦果不会立即显现,但除了人本身构造上的见识局限之外,真正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资本主义本来就是建立在没有明天的短期论理之上的。因此,浪费成了资本主义的同义词,许许多多可以回收再利用的资源,除了有利可图的一小部分之外,大都被资本家当成垃圾丢弃。

由于资本家们所关心的本来就是现下一时的金钱进帐而已,人的身体与自然环境的受创与否,本来就不被资本家们列入考虑之列,除非保护环境和回收再利用可以得到现实的利益,或是原料昂贵到要让资本家不得不回收资源,不然环境的损益与荷包的扁饱就完全无关了,未来子孙的福祉也与现下能够赚钱与否无涉,这些议题当然也就为资本家所忽视了(黄瑞祺、黄之栋,2005a;2005b)。

尽管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生态问题并未多所着墨,但很显然是因为他认为资本主义必将被自由生产者联合超越使然:

历史的教训是:资本主义制度同合理的农业相矛盾,或者说,合理的农业同资本主义制度不兼容(虽然资本主义制度促进农业技术的发展),合理的农业所需要的,要么是自食其力的小农的手,要么是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的控制。(马克思,2004卷3:137)

对马克思而言,在未来的新生产方式里,由于人们已超越了自身纯生理的需求,也摆脱了自然力机械性的支配,而进步到能对自己的行为加以控制的阶段。是故,未来的自由生产者联合不会采取短线操作,每一项社会生产都将是为了使人的无限潜能释放而做。自由王国中的每一份子都将与自然结合在一起(Foster,1995:112-114)。此时的自由王国已经可以用最理性的方式,来处理人与自然间的关系,也就是可以做到合理规制生产与消费中的剩余废弃物。届时,所有人都将小心翼翼地呵护这唯一的地球,而不致使整个生态系的新陈代谢受到扰乱。当然,此处马克思所说的“自由王国”、“合理规制”等能否实现,容或有疑义。但从资本主义的演变来看,当前的环境危机似乎逼使我们向马克思的目标迈进了一步。

六、结论

本文探讨了马克思最为人所熟知的大作《资本论》中的生态思想。马克思的思想之路相当博杂,但是沿着他的思想轨迹一路寻来,我们可以从中理出部分头绪。沿着历史的经纬,我们大致可以看出马克思由讨论自然、人,到讨论两者之间的关系,他所希冀解决的问题一步步逼近核心。在马克思思想集大成的《资本论》里,我们看到经过《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期的峰回路转,人利用劳动来和环境进行交换的过程,才是马克思真正的注目之处。

对于劳动的意义,我们必须由两个层面来看。首先,“劳动”一词除了有对象化与客体化的面向之外,亦有其物质代谢的面向,此种看法与当代生态学的精神吻合。其次,作者强调由于当今环境问题的根源在于协动(社会)层次的物质代谢失衡,因此我们必须对资本主义的社会型构进行批判,才能彻底解决环境问题。当然,在众多学说之中,马克思理论是最能有效解析资本主义生理及病理的分析工具。基此,要谈环境危机的解决就不能不谈马克思。最后,马克思的思想中也含有代间正义。必须说明的是,他的代间正义观必须放在前述资本主义型构批判中来观察。具体来说,由于资本主义强调竞争,因此所有的资本家与劳动者无时无刻不面临严峻的生存考验。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改变现有资本主义的运行方式,资本家就不可能顾及下个世代的存续问题。从而,我们必须在对资本的批判中,寻求代间正义的实现。总的来看,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是在今天,马克思思想仍能给予我们生态学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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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颖峰

注:

①stoffwechsel一词,中文译本译为“物质变换”,而日文译本译为“物质代谢”。在本文中不加以严格区分。

②在这里我们借用岩佐氏的同化、异化论理,虽然他区分马克思的学说为生产、消费两层次的说法,故有所据(岩佐 茂,1994:133;岩佐氏本人并未提及出处,其实马克思关于此点论述是在《资本论》卷3第116页以下),但我们还是认为这是一种便宜的解释方法,且未击中现代资本主义的要害。本文还是认为应该回到“主体-自然”也就是在社会与个人两种不同的分析单位下来与现代环境论理作一结合,详下述。

③用今天生态学者的话语来说,这种自我中心的观点就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

④有很多人认为过度劳动的情形在今天已经解决,但从不时可听见先进国家的日本出现“过劳死”的报导,就可以知道资本主义对人的身体(自然)的戕害并未终止(甚至没有被转化)。又,关于人的身体与自然环境遭受资本主义荼毒的情况,马克思论述不多,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挚友恩格斯已经作了他难以超越的实证调查所致。

⑤对于代间正义的问题,此处我们以加藤氏的犯罪比喻来凸显其道德上的可责性。比较持平且通行的定义,是WCED在说明永续发展的概念时所下的关于代间正义的定义,其中他们把发展定义为:“能满足当代的需要,同时不损及未来世代满足其需要的能力(……develop-ment that meets the needs of the present without compro-mising the ability of future generations to meet their own needs)。”(WCED,1988:43)

⑥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代间正义的观点。例如,新自由主义者即反对此见解 (Beckerman and Pasek, 2001)。他们基本上认为,由于我们不知道后代子孙的选好,因此谈论正不正义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此说的问题在于,我们这里提及的正义问题是基本的存续与灭亡的问题,而不只是选好之间的选择而已。换言之,当我们说后代子孙有选择灭亡的权利时,我们其实剥夺了他们的选择权(黄之栋、黄瑞祺,2009;陈俊宏,1997)。

⑦请对照上述WCED定义与此处马克思原典关于代间正义的说明。

⑧此处作者采用了英文版的译文,从而译文与中文版稍有出入。中文版的部分读者可参考《资本论》第3卷第46章。此章节与环境问题有关,殊值参考。

⑨即使是像生物排泄物这么“自然”的东西,到再利用时还是有时间差。

⑩今日的泰晤士河明显与马克思所描述的情景不同,可见资本主义有其自我转化的面向,此点值得吾人继续研究。又,伦敦铁桥中间弹头型的建筑,是今日伦敦金融业的象征之一,也是此次金融风暴的发源地。正如马克思所预言的,景气循环似乎是资本主义的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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