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片

2009-01-20 04:55
延安文学 2009年6期
关键词:贺年卡明信片贺卡

赵 明

刚进入十一月,明信片就如初冬的雪花,零零星星地开始飞舞。一些关于明信片的记忆,也在这辞旧迎新的气氛里,又一次变得清晰。

对我而言,明信片的历史是从中学时代开始的。那时,刚刚进入少年的我们,似乎忽然有了自己的社交愿望,尽管朝夕相见,但大家却仍是在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中,忙里偷闲地互赠明信片。那时虽家中拮据,可风气之下也难以“独善其身”,一到年终,就带着几分期待、几分担心,期期艾艾地向父母开口,以期得到几个零花钱,好从小摊上买来些明信片,以应对同学间的交际。

参加工作后,不意和明信片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成了邮政企业的一员,每到岁末年终,便会见到不计其数的明信片,飞过千山穿越万水,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而来,寻找着茫茫人海里自己应该归属的主人。不知怎么,工作之余,我总是爱翻阅那些明信片,总是想读懂那些大大小小、图案不一的明信片所承载的情感。至今仍记得一张明信片上题的一首小令:“天涯落思无穷,既相逢,又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共?”

当时还年少,虽不大能读懂,然而那首词的意境、那种哀感和凄绝,却令我模模糊糊地神往了许久。

刚刚工作的几年里,学生气还未褪尽,同学间的往来也还密切,寄明信片便成了年终的乐事之一——还未到年底,就欣欣然买来一沓明信片,根据同学亲友各人的性格、友情的深浅、当时的工作生活状况,颇费心思地挑选出适合每个人的图案,然后,写上自己最衷心的祝福。

后来明信片承载了我的爱情。因为恋爱时天各一方,相思难递,那些薄薄的明信片,就又承载了一份沉沉的思念。尽管依然是满目辞旧迎新的繁华和喧闹,依然是昔日常常牵挂的同窗好友,但那一年年终,却有了与以往相比不寻常的意义——牵挂无数,而相思却独此一人。在给所有的亲朋好友寄完之后,这才选出一张,静坐独思,如同两两相望。然而独坐良久,却无从落笔,万语千言,更不知从何写起,最后仅在上面填上一词——“庭院深深人悄悄,埋怨鹦哥,错报韦郎到。压鬓钗梁金凤小,低头只是嫌烦恼。花发江南年正少,红烛高楼,争抵还乡好。阻断行人西去道,轻躯愿化车前草。”写完后,又嫌字写得难看,于是废掉,又重写,几番反复,那张明信片的使命才算完成。

然而人生无常,变幻难测。在以后那些望穿秋水的日子里,万水千山之外的伊人,却音书渐杳。那曾经的唇角上的微笑,也终于变得飘忽。直到年末时,才意外收到了他的贺年卡。对着那张迟到的贺卡和那份迟到的温情,在片刻的恍惚后,我轻轻一抬手,那张贺卡便落入了身旁的废纸篓中——没有人知道,彼时,我的心境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曾经自以为坚比磐石的爱情,终于在生活的磨砺下灰飞烟灭。从此,我再不会用期盼的目光去搜寻投递员手里的明信片,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些贺年卡和明信片,在一个又一个寒冬里,如雪花般飘飘落落,年复一年。

倒是那年元旦,一张来自陌生人的贺年卡让我感动了许久。那时我正在前台当营业员,一个并不相识的女孩子冒着大雪,惦起脚尖,穿过柜台前丛林般的手,把一张自制的贺卡连同节日的祝福送给了我。忙碌中我还以为她投信投错了地方,示意她去别的柜台,待打开看时,她已只留下一个背影,甚至连她的脸,我都未曾看得清楚。那张贺年卡让我惭愧了许久,也温暖了许久。

前不久在娘家,因为寻找一本书,打开了久不开启的柜子左翻右寻,几张卡片从尘封的书本中抖落出来。捡起一看,竟是两张沾着淡淡烟尘、已有些褪色的明信片,上面落款分别为“一九八七年”和“一九八八年”,一张是米老鼠图案,另一张是陈晓旭饰演的林黛玉剧照,都是我中学时代的同窗好友所赠,都曾是我的钟爱之物。但在近二十年的岁月里,它们却静静地躺在这里,与灰尘,与陈年的旧书为伴。如果不是此刻,我恐怕已经永远地忘记了它们。人生变迁,它们连同它们所承载的情感,一同被淹没在了岁月里。

那一刻,心里有瞬间的恍惚。我不知道,在那些过往的岁月里,我的明信片曾牵动过谁?谁的明信片又曾牵动过我?而那些明信片,连同我的情感,又遗失在何处?

如果说生活是本厚厚的书,那么明信片就是一张张标签。一张标签标识一段岁月,一张明信片记载一段生活。

以后的岁月里,如果能够,我将尽量保存起属于我的每一张明信片。多年后,沿着那一张张明信片,我会去寻找我生命的痕迹。

栏目责编:成路贾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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