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外一首)

蒋建伟

大豆一朵一朵开花了

羔羊一群一群跑了

唐朝的娘在一针一针地缝补着旧衣裳

大地上的娘呵

禾苗一天一天长成娘了

娘一天一天梦见豆了

唐朝的屁股一上一下地连接着

大地上的屁股呵

大风把日头刮扁了

大风把月亮刮瘦了

唐朝的黄一丝一缕地抽光了

大地上的黄呵

东野坡上的奶子沉甸甸了

东野坡上的婆娘没有系裤腰带了

马鞭子一甩满坡上打滚呵

豆荚里的奶子

“嘭——”炸了

我梦见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

梦见娘一个人在大地上

累得没有了骨头

娘说,她就是看不惯我们

没有骨气时的熊样儿

就是死,她也要滚几下

滚成一粒圆圆的

饱满出水的

白花花的豆

天上的云朵

天上的云朵下地了

娘下地了

天上的云朵不想回家了

娘愁坏了

天快黑透了

白白胖胖的云朵像孩子们跑满了

娘的一亩三分地

娘的四个孩子都在城里打工

娘一个一个想得直哭

天上的孩子也是孩子啊

他们都知道如何孝敬娘

娘说老大等你攒够十万块钱

你就别往南方跑了

娘说老二苏州那边工资低

你们俩就迁就迁就吧

娘说老三我知道你们

今年盖房子买砖头需要钱

娘说老小你一个人在深圳

可千万千万别花心呐

娘就这么一个一个地念叨着

如果你是一个农民

如果你有一亩三分地

地里的东西将都是你的孩子

我们和天上的云朵一样都是属狗的

到死都还记得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