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兆惠
一出阿克塞,融融就看着车窗外。当金山从远处的朦胧中显露出来。无绿的山脉庞然大物般地横断在蔚蓝的天空下。路渐渐地弯进山谷,一匹白马在山脚的斜坡上吃草,她惊奇地说那有匹马,司机会意地按了几声喇叭,白马无动于衷,依然悠闲。
她对后座上的小莫说我们下车,他不以为然。
她又对旁边的司机说,叔叔把车停下。司机说我可不能等你们,我还有五百公里的路要跑。
车停后,她跳下车,小莫无奈地跟着下来,背上自己的包,又把她的包递给她。
白色越野车缓缓开走,忽然停下,又缓缓倒回他们身边。司机跳下来说:不管回去还是往前走,你们一定要拦车。有谁不拉,就提嘎禹,我就是嘎禹。他沉了一下,转向融融:小姑娘,你顶多十六七吧。她说我十八。她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成年,能够自己主宰自己。其实她才十五岁,刚刚考完中考。一过十四岁,她的个子蹿高地长。过了一米七四,妈妈有些犯愁,说融融你别长了,再长怎么找婆家?
叫嘎禹的叔叔用手拍了下小莫的肩膀,神色严肃:我看明白了,你们根本不是兄妹。小伙子,咱们是男人,照顾好这个小姑娘。
车子在山谷间消失,他们的四周变得空旷泠清,这让她兴奋。她说我们去看马,他站着不动,她明媚地一笑,独自向山脚走去。他叫住她,那目光像她没有考好英语时她爸爸的目光。他说你该回家了,别再胡闹!你爸你妈要急死的。她感到他是认真的,就说我到冷湖就给家里打电话,说我和一个叫小莫的男孩儿一起在流浪。他说什么流浪,简直就是私奔。她说那我就反复告诉他们,小莫就是你们梦想的那个大学的学生,品行端正,积极向上,百分之百是个好孩子。他说你别任性了。她放下背包,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白马。她想象着和马为伴,无忧无虑地游荡四方。
你呢?她问。他说:我已经老了,无所谓。她说:你说你才二十岁。他说:去年圣诞节那天我就老了。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坐下,他面前的当金山高高耸立。她说不去南八仙是不可能的,口气不容质疑。她不想掩饰对他抑郁的迷恋,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融融还没有想过怎么向爸爸妈妈解释她现在正在做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与她结伴远行的男孩是去年的平安夜偶然相识的。那夜,融融渴望和其他的男孩女孩一样满街地疯跑,而她的老师却把他们关在教室里答数学试卷。最可恶的是老师还说什么只有数学才能使你们触摸到上帝的脸庞。考完试她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她要和同学出去散散心,因为是平安夜妈妈同意了,而且第一次没问她和谁在一起。她独自一人,骑着车子进了城南的五里河公园。她特别想到河心岛,想在那里的榆林中静静地走一走,感觉从树上飘落的雪花在脸上融化的凉爽。她并不害怕,甚至希望遇到坏人或者猛兽什么的,拼个你死我活会很痛快。就在通往河心岛的冰面上她遇到了小莫。她问你干嘛一个人在这儿?他说心中有气,想找没人的地方去撒气。她惊讶地停下,他怎么说出了她要说的话?她说有个地方绝对没人,可以让你撒个够。他问什么地方?她随意说出爷爷挂在嘴上的南八仙。南八仙在哪儿,他问。她告诉他在柴达木。于是他们约定,来年的暑假他们一起去那个神秘的地方。那晚她一直没有问,他怎么从北京跑到沈阳来找撒气的地方。回到家后,融融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的句子:我只有四岁/整天和自己在一起/渴望一个大人快乐地把我抱走。
小莫抱着胳膊坐着的情态告诉她他不想说话。一路上他常常这样。这时不管你说什么他也不会理你,一副要和全世界做对的样子。相反她很开心,西北无绿的土色和浩瀚的空阔让她想飞。
他突然站起,说:我想自己走,一个人!他踢了一下自己的包,说这个也不要。他朝前走去。融融不由得想到自己夜里躲在被子里痛哭的情景。那哭是没来由的,只是想哭。他越走越快。她不急,她等着他停住,再走回来。正像她期待的那样,他站住了,回过头看着她,然后慢慢地走回她的面前。他背起自己的包,然后把她的包递给她。他们要爬过当金山,融融很激动。在敦煌七里镇刚搭上那位嘎禹叔叔的车时他就告诉他们,到了当金山那边就会因为海拔高而有失重的感觉。当时她就想走过去多好。她回头看看那匹白马,它已经换了站位,扬头冲她张望。回来时它肯定还在那儿,她要上前抚摸它的鬃毛,她想。
中午他们到了山顶,他们站在太阳下无处藏身。她喝了一杯纯净水,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听啤酒,她说嘎禹叔叔说不能喝酒。他笑笑,拉开那听啤酒,喝了,情绪变得明朗,一脸灿烂。他说我要跑下去,你别急,我在前面等你。他边跑边喊:
戈壁空空——
山的那一边仍然没有绿色,一片空阔的黄褐色。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有些气短,但她还是忍不住跟着喊起:
戈壁空空——
她到山下时,看见他躺在地上直盯着一座灰黑色的山,那山像是炉灰从天上撒下,一层一层堆积而成。山的前面是开阔地,天长地久的风吹飞了浮土,灰色的石粒一块挨一块像水流反复磨洗过,平平整整的一大片。她扔下背包,坐在他身边,想象着在地上翻滚的感觉。
你长到我这么老,就不会理我了吧?他问。
那是一定的,她故意说。她的话刺激了他,他又沉默不语。她想到中考前,自己莫名地和每一个男生女生吵架,那些日子她常常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她应该和他说放心不会的,那样他也许会抱着她的肩哭出来。突然她想,以后自己绝不会独自偷偷地哭。有伴一起哭,那哭才爽。
一辆汽车从山上下来。那车和嘎禹叔叔开的一样也是白色的越野车。她说来车了,他没有反应。他们谁也没有动,车从他们的身后驶过。突然,汽车在前面不远处急急刹住,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走近指着灰黑色的山说:那是赛什腾山。
赛什腾是什么意思?融融问。
他笑了,说我还真不知道。
肯定有意思,不然怎么会叫这么怪的名字呢。融融自语着。
他说我去冷湖,咱们一起走吧。他亲切的口气让融融想到爸爸,她很感动。她站起指着小莫说:他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撒气。那人笑了,说整个盆地到处可以撒气。她说:我们想到南八仙那儿去撒气。
那人说我叫冯晓,是石油管理局文联的。她问起嘎禹叔叔,他笑了,说早上不是他拉你们到当金山的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想到去年圣诞夜爸爸站在小区院外的雪地里等他回来的情景,爸爸说他等了两个小时。小莫和冯叔叔也有相熟已久的感觉,车一开动他就急着问:南八仙是因为有八个女地质队员在那儿失踪才叫南八仙的吗?
冯晓说:传说是,那是五十五年前。
是五十四年。冯晓为融融说得如此肯定而惊讶。她解释说:我爷爷认识她们中的一个,他们是一起学地质的同学。
冯晓和小莫都惊叫起来:真的?
我爷爷一辈子都想到南八仙,看看她们失踪的地方,他想象不出什么样子的地方能让八个年轻姑娘一起失踪。爷爷说了一辈子南八仙,但他从来就没有去过那里。现在他下楼都很难了,还在说哪天我一定到南八仙去。
小莫问:她们是被土匪抢走了还是迷路了?她们的亲人找过她们吗?她们的亲人都在哪儿?
冯叔叔摇头。
融融疑惑地说:她们的亲人和我爷爷一样?
起风了,天地间一片灰暗。冯叔叔急打方向盘,车子转向一条土道,土道通向一片残墙断壁。车子冲进废墟时四周翻卷着风沙,风沙抹去一切,车窗外混沌一体。冯晓告诉他们,明天去南八仙如果遇到风沙,别害怕,原地别动。现在不是风沙季节,风沙是刮不长的。融融问长是多长。冯叔叔说十天半个月。
一会儿,风停了,混沌退去,大片残墙断壁显现原形。他们跟着冯叔叔下了车,冯叔叔说这是冷湖石油基地旧址。他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方正的四合院,中间的空场处是密集的杨树根。融融想象着这里当年绿的景象。小莫盯着墙上的白字:大花鞋。字写得有种率意潇洒的漂亮。冯叔叔说当年这里是运输处。小莫说当年这里一定有女的,而且还有一个让男人伤心或者气愤的故事。冯叔叔看了一眼融融,笑着点头。
小莫说:那肯定是个不便让融融听的故事。
融融说:那不一定,也许是悬疑鬼故事呢。
盆地里只有一种花,是什么花?冯叔叔笑着问。
他们答不上来。
姑娘。他自答。
天色朦胧时他们到了冷湖。他们住在冷湖。冷湖是一个走向盆地深处的驿站。
早上,冯晓去茫崖,走前送他们到去南八仙的路口。那是一条土路。他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你们觉得到了月球,那就是南八仙。不过你们千万别离开这条路,离开了就会迷路。
很快,冷湖那座小镇消失在身后,天地间是成片的残丘。她问咱们是不是到了。他说没到,这里是雅丹地貌,但还不典型,典型的应该是南八仙。她相信小莫,从他们约定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相信。在中考最后冲刺两个月,她几乎每周都给北京的他打电话,每次她都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让她感动的是他对她的追问非常耐心,信誓旦旦地说:放心跟我走吧,不会让你失踪的。她说你错了,我要的就是失踪,要的就是迷路。走丢了,她才会有那种头朝下脚朝上踩着空气走路的失重感觉。我喜欢那种感觉。他们的约定对她非常重要,有了这个约定,她才能在那段天昏地暗的日子里经常痴痴地仰望着天空,把中考的沉重和痛苦丢到脑后。融融对那间电话亭有了依恋,离校前她在马路对面看它看了好久,每次她都在那给他打电话。
路从一个高高土脊的裂口中进去,缓缓地上到一片高原。原上的近处是座座残丘,再远处,是一条条被风切割成的深沟和土脊,沟和脊平行相间。他们到了天外。
上千万年以前,这里是一片海洋。
不可能?
真的。后来变成了陆地。几百万年前,印度洋的暖风越过喜马拉雅山吹到这里,整个柴达木到处是树林,到处是绿色。那时的喜马拉雅山仅有两千多米。
我相信你。融融说。
小莫把背包扔在路边,边脱T恤边跑上残丘。他一脸严肃地眺望着远方。融融跑上另一座残丘,茫茫天外的景致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些突然消失的年轻女人。她发动全身的力气喊起:戈壁空空——声音消失在广袤无际中。
她也把外衣脱去,只剩一个紧身小背心。戈壁空空——她尽情地喊着叫着。她像他刚才一样,在空中舞着外衣。外衣是黄色的运动衫。一点黄色在灰茫中舞动,使死寂中飘逸起生命的色彩。
他被流动的黄色激动,情不自禁地向她招手。
他们坐在残丘侧面的阴凉里。
他问:你长到我这么老,就不会理我了吧?
放心,不会的。她说完认真地看他。他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抱着她的肩哭出来。他笑了,带着自嘲。她又重复一遍,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相信。
是不是特想上大学?他问。
没想——或者说不敢想,那是世界末日。
他说:我如果有儿子,我给他准备足够的钱,送他去读漂亮女孩儿最多的大学,不是学习,而是让他充分享受大学里的快乐……
我要是有女儿,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读书就不读,她想杀人放火,我就给她提供帮助,技术上的,告诉她怎么才能杀死人。
他看着她,说不可能。你自己不去做,也不会让你的女儿去做。说着,他嘿嘿地笑出声。
她说我不做是因为我老了,他说你还是个小丫头,她说我可不是坏丫头。
他沉默着,沉浸于一种情绪中。他轻声吟诵着: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他吃惊地看着融融。看了好一会儿,他说:咱俩结伴,自然而然。
随后他们沉默,他们谁也没有说出那个诗人的名字。突然,他问:你为什么不问我在大学里怎样?
她说:大学让你不开心,我明知道你不开心为什么还要问?
他站起,拿过背包,把吃的东西递给她。他拉开一听啤酒狠狠地喝了一口。她也拉开一听,她看他喝酒的样子自己也想喝。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在你家的城市读书,所以去年圣诞节我才去了那里。那天她没有上课,我们在一起默默地坐了一天,晚上她要回去等另一个人。她住在一位老师的家里,老师到加拿大去探亲,让她看房子。老师家住在曼哈顿水城,你听说没有,那是富人居住区。在水城会馆里,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出现在会馆的健身房,他到那里练肌肉。她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住在A区A座,那是豪华园区中的豪华住宅。她迷上了那个男人,她想和他认识,又没有说话的机会。她说她要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抓住机会。
她问:她是个物质女孩?
他没有回答她,而说:那天,她走了,我老了。
她直直地盯看着他,喃喃自语着:你老了?
他笑笑,说:其实这个假期应该去挣钱,挣我下一年的学费。
融融突然感到后悔,一路上不该总让他花钱,可是遇到用钱时他总是像个大哥哥似的抢着掏钱。我明白了,她说。
你不明白,你长到我这么老了才能明白。但愿你别长老,永远也别明白。
她醉了,翻身都觉得气喘。朦胧中,她见他站起,站起的他对她说:你别动,千万别动,就躺在这儿。他向路的一边走去。她挣扎着坐起,说你走我也走,向那边。她指着他相反的方向。他停下回头看他,又回到她的身边。他重新坐下,看着远方,像对她又像自言自语地说:高中还是迷人的,很多男生女生,都是在高中完成了初恋。因为有了初恋,高中才成为永远的童话。
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那个让你老了的女生——
不。我投入过,整个身心都投入了。不后悔。只是以后不会再有了,所以没有激情没有忘我的生活我觉得不值得过。
他的话在融融的心里激起无限的激情。那一刻她好像体验了他说的那种全部身心投入的感觉。醉醉的而又幸福。
她说:激情会有的,忘我会有的。
他浅笑着。她感觉出他笑中的苦,但她仍感到那笑像低而蓝的天空中飘着的一片白云。
她在甜蜜中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残丘下只有她一个人。他走了,他的背包留给她。两个背包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她登上他上过的那个陡峭残丘,四周茫茫土色,除了下面的那条路,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她找不到他的影子,也判断不出他消失的方向。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她想从这个残丘跳到那个残丘,想在沟脊的苍茫中飘舞。她真的挣脱了一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浑身上下每一块筋骨都舒展开了。她平生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的畅想和欲望。太阳在燃烧,大地在漫光,她看到了大地的尽头,尽头是一片白色的大海。而且她转向哪一个方向都能看到尽头看到大海。她兴奋地跑下土丘。
到了群丘的深处,她仍然能够判别出她的身后就是那条路,那路能让她回到现实,她想丢开它。她仰着头,伸展两臂,身子旋转起来,直到站不住坐在地上。她再次抬头张望,已经找不到那路的方向,四周的残丘是相同的形状相同的颜色。此时她只有一个愿望,走到尽头,看看那海,那海的深处有那个年轻姑娘,当年她也可能像自己一样,被那尽头的海迷住不想再回来了。
她跑着,两腿轻轻,脚步落地时总像踩在空气,软得没有着落。这种飞的感觉却让她气喘吁吁。她突然停下。她脑中冒出一念头:那个姑娘也许就躺在前面不远处。因为缺水而躺在天地之间,一躺就是半个世纪。一具干尸。一阵恐惧让她后背发凉。
阳光像蚊虫一样叮着她露出的皮肤。她躲在一座土丘后面,脱得只剩下小背心和内裤。她把外衣蒙在头上,眼睛看着远处。她渴望在茫茫的荒芜中有生命的影子或者声音,哪怕一丝一点,都会让她逃开孤单。她最想小莫。
太阳陷落得非常突然,天与地瞬间黯然。她周围的寂静让她只想小莫。她拼命地走着,她相信在前面不远处一定能够遇到他,他会从一个残丘后面突然出来,故意吓她。天黑下来,她向着茫茫黑暗大声喊他的名字,她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声音。她拼命地用脚跺着荒漠之地,脚跺在板结的沙地上空虚而无声。她希望有声音,声音就是生命。她又喊小莫,她用他的名字为伴,直到声音嘶哑。她静静地站在虚空中。满天的星。她隐隐听到远处的天籁。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有小莫在身边,她会迷恋这荒漠之夜。忘我地哭一场。哭后她会与空旷融合。
终于有了声音,是枪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四处张望。又是一声,这一次她判断出枪声方向是在身后,仍然很远很远。
与冯晓和嘎禹叔叔相遇时,她浑身都是汗水。他们吃惊地追问那个小伙子呢,她无法向他们解释。当夜,嘎禹叔叔把她送回敦煌,留下冯叔叔明天继续寻找小莫。第二天晚上,她的爸爸坐飞机接她回沈阳时,仍然没有小莫的消息。融融坚持要等到有了小莫的消息以后再走,但爸爸不理睬她的请求。她平和但不容回绝地对爸爸说:我一定得等他,这对我很重要。
在说后一句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特别想和小莫说一句话:我们谁也没有老,我们刚刚开始。
后来,融融听了嘎禹叔叔的劝说,当天跟着爸爸飞回沈阳。再后来,冯叔叔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小莫,说他是喝自己的尿顽强地活下来了。
她被全城中学生羡慕的实验中学录取。报到的那一天,她见到了小莫十天前从北京寄给她的信。她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她考上了实验中学。他在信中说:三年后,我在我们的学校等你。为了和你成为同学,我必须选择考研。
融融把小莫的信收在日记本中,她看到去年平安夜写下的“我只有四岁”的句子。她想马上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一个人在荒漠中想的是什么感受的是什么,她最想知道这个。她又放弃了,这话还是应该三年之后再问。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三年中她不跟他联系。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心里甜甜的。她痴痴地仰望了一眼天空。九月的天空蓝得迷人。
责任编辑 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