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夫人的旗袍

黄利君

这些穿在杨洁篪夫人、泰国公主诗琳通、克罗地亚驻中国大使夫人身上的美丽旗袍,以一丝不苟的程序和绝不妥协的工艺,裁出了中国旗袍的魂。

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上有一家神秘的旗袍店,店内如一处私家会馆,幽深静谧,而店中的旗袍价签却深深刺痛了人们的眼睛——价格从3800元~60000元不等。在这条遍布世界奢侈品牌的大街上,许多奢侈品也没卖到6万元的天价,这件叫““杨曹韵””的旗袍,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绲边的秘密

1994年,63岁的杨成贵应陶斯亮女士的邀请从台湾到北京,为每位参加世界妇女大会的中国代表做一件旗袍。旗袍做出后,受到国内外人士的齐声赞誉,杨成贵也决定把事业重心放在北京。张润香是杨成贵的客户之一,作为北京京都丽人商贸有限公司的老总,她主营服装,有一个完整的设计、生产、销售团队,衣服不仅在国内市场做得风生水起,还远销俄罗斯。旗袍是中国服饰百花园里最美的一朵,醉心旗袍文化的张润香一直期待能与大师合作,开发一个高端旗袍定制品牌。

怎样的旗袍才能代表中国?在张润香心里,它应该工艺精湛、穿着舒适、文化厚重。著名画家曹明求的泼墨牡丹曾深深打动过张润香的心,为什么不把杨成贵的精纯工艺与曹明求的写意花鸟结合,以“国服”配“国花”,让手绘牡丹开上中国旗袍?

2003年,以杨成贵和曹明求两位大师姓氏命名的高端民族服装品牌“杨曹韵”诞生。

“杨曹韵”的首席制衣师杨成贵出生于旗袍世家,20岁时已是台湾旗袍店里的龙头师傅,是许多达官贵妇的御用旗袍大师。为了改变传统旗袍平面宽松、装饰繁琐的缺点,他借鉴西方服饰的设计,在肩线和胸等处做了调整。为减少高端旗袍定制中需要反复试衣的缺陷,他创造出独有的“形体分析”法,在第一次试衣时就一次性量出20多个尺寸,再对身体进行综合分析,为定制者找到一款最适合的款式。

那时,市场上几百元一件的机制旗袍比比皆是,这些旗袍制作时间短,一条3米长的绲边只需2分钟就能完成,绲边由衣服本身的料子折叠后扎成,只要收边后不跑线,能满足基本的审美需要就算数。而“杨曹韵”的绲边是手工后镶上去的,可以根据衣服的颜色单独选料搭配,手感饱满,曲线圆润,看不出一点针脚的痕迹。制作一条3米长的绲边,即使是熟手,至少也要半天功夫。卷布、缝线全由人工精挑细做,连卷布的松紧度和针脚的均匀度都有严格的要求。

旗袍最难做的是领子和袖口,一件旗袍是否高级手工定制,看领子相对于穿着者的脖子松紧度和袖口的合体度,就一目了然。在“杨曹韵”,每件旗袍仅在一个领子上就要经过十几道特殊工艺,耗时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

被拉链感动

细节的完美打动了一批又一批客人。就在“杨曹韵”声名鹊起时,“杨曹韵”店内却迎来了一批古怪的客人。他们径直走到旗袍前左右翻看,在后背处更是仔细研究。这是一条用整匹锦缎做成的旗袍,为了不破坏锦缎原有的花纹,制衣师在旗袍后背开出一条拉链的长度,再用最好的人工将拉链缝上。同普通旗袍先将后背剪成两块布料,再将布和拉链一起缝合的技术相比,这种做法虽然工艺繁复耗时长久,却保证了整个背部花纹的完整性。

这群神秘的客人一面翻看旗袍一面轻轻点头,不时细细耳语,其中一位客人还拿出放大镜,在旗袍的工艺细节上一一查看。

这些人不会是来偷手艺的吧?店员们赶紧向张润香报告。

原来外交部需要一个专为中国驻国外领事馆官员制作中装的机构,这些穿在官员们身上的旗袍、唐装,代表着中国服装的最高工艺,是中国人走出国门的门脸。在外交部对国内各个中式服装考察的半年里,许多与他们主动接洽的品牌都不能让外交部的官员完全满意。

杨成贵曾为世界妇女大会的中国代表做过旗袍,那批优雅美丽做工精良的旗袍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而“杨曹韵”一次量身、不必反复试穿就能完全合体的制衣风格也符合外交部繁忙的工作特点,于是才有了这段秘密考察。这次考察让外交部服装处的官员们十分满意,尤其是旗袍后背的那条拉链震撼了他们,严谨的工艺和细腻的针脚,让这条拉链隐藏得天衣无缝。

2004年,在击败如玫瑰坊、瑞蚨祥、上海徐、木真了等知名定制品牌后,“杨曹韵”成为中国外交部唯一指定中装品牌。

不仅为驻外官员们制作旗袍,许多驻中国大使和大使夫人也慕名前来。在高档定制旗袍里,拔腰是极为关键的工序,它可以使腰身更为纤细挺拔,对于那些已不复年轻体态的大使夫人们,一个拔腰的小小细节,就能让她们倍感温馨。为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克罗地亚大使及其夫人称赞“杨曹韵”是“了不起的中国文化”!

12年的等待

2006年,大师杨成贵去世,两位关门弟子传承了他的完美技艺。程志峰和石水香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跟随杨成贵学艺,尽得真传,在“杨曹韵”的高端定制旗袍里,他们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但对杨成贵独有的旗袍量身补偿公式掌握娴熟,在工艺上又进行了许多创新。

2007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掌握了三星堆出土蜀锦的全部技术,决定对蜀锦龙袍进行修复,希望“杨曹韵”能进行技术上的支持。程志峰、石水香两位旗袍大师被派往与之合作,他们以细腻的针法和巧妙的工艺,再现这套长约1.7米的帝王龙袍。

龙袍复制完成后,国内外研究蜀锦蜀绣的专家教授一批接一批地赶往“杨曹韵”展厅参观。一位外国藏家开出100万美元的天价,希望能收藏该龙袍,却被张润香婉言拒绝。

就在张润香为修复龙袍兴奋不已时,太平洋另一端的甲斐宽子也兴奋得彻夜难眠。

2008年秋天,日本电视台记者甲斐宽子在采访澳门行政长官何厚铧的夫人时,被何夫人的着装深深迷住。那是一款中式旗袍,沉稳中带着含蓄,镶边、开襟、装点、花扣和曲线,无不流露出典雅与端庄。甲斐宽子一眼就认出这件旗袍出自大师杨成贵的手笔,何厚铧夫人却告诉她这件旗袍来自北京专为外交部定做中装的品牌“杨曹韵”。

20多年前,杨成贵应邀到日本文化服装学院讲学,在采访了杨成贵为日本高松宫亲王妃制作的金婚礼服后,甲斐宽子被中国服饰文化深深折服,她跟随杨成贵学艺3年,了解了旗袍工艺的精髓,并请杨先生为自己量身定做了数套精美的旗袍。

十几年里,她为做旗袍而收集的面料占据了半壁更衣室,却没再做过一件旗袍。眼前何厚铧夫人的旗袍在甲斐宽子眼里,符合自己对高端定制旗袍的所有想象,整款衣服的神韵和工艺一看就是自己熟悉的工艺。甲斐宽子从东京飞往北京,并带去了几匹高档面料,到了她才得知恩师已去世两年之久。

这些面料仅一寸宽,在需要整幅面料制作的旗袍工艺中,难度极大。面料一块块拼接成整幅,既要纹路完整,又要看不出拼接的痕迹。量身完成后,甲斐宽子飞回了东京,临行前,她对张润香说:“我信任杨大师,所以我也信任你!”

几个月后,做好的旗袍被快递到了日本,拿到旗袍的甲斐宽子十分满意,她致信“杨曹韵”:这两件美丽的旗袍证明我12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决不妥协

在“杨曹韵”,等待一件旗袍的诞生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从专业人员量身到制作完工,无绣花款需要20~30天,而有绣花的款式则要更长久的等待。量身、款式沟通、确定式样、白胚样衣制作、客户试身微调、刺绣、完工,一切完成要50~80天。

许多外地的客人致电“杨曹韵”,希望能通过网络订购杨氏旗袍,为了精准地掌握客人身体的数据,“杨曹韵”希望客户提供身高、三围、肩宽、领口的净尺寸,提供近期全身正面、侧面、背面照各一张。但这也并非稳妥之计,对外地客人,“杨曹韵”最推荐的办法还是客户亲临北京店中量身,或是技师登门拜访。

正是一丝不苟的程序和绝不妥协的工艺,造就了“杨曹韵”的东方神韵。这些穿在杨洁篪夫人、泰国公主诗琳通、克罗地亚驻中国大使夫人身上的美丽旗袍,裁出了中国旗袍的魂,书写了一件件关于中国礼服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