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士敦,中国末代皇帝曾经的“帝师”

2009-01-05 07:58史奥娜·艾尔利马向红
中外书摘 2009年12期
关键词:见习生香港考试

[英]史奥娜·艾尔利 马向红

渴望离开家乡,成为香港见习

19世纪,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像庄士敦一样离开祖国,前往英国殖民地工作。

庄士敦于1874年出生于爱丁堡一个殷实的中产阶级家庭,在姐弟三人中排行老二。他的父亲罗伯特·约翰斯顿是该市一名律师,母亲伊莎蓓拉·艾维是一个爱尔兰牧师的女儿。他们于1872年结婚,婚后一年,大女儿娜尼便在莫尼萨德郊区(这是有钱人常去的地方)的哥什·班克出生。十七个月后的1874年10月31日上午11点,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雷金纳德·约翰斯顿(即庄士敦)来到了人世。第三个孩子查理斯·爱德华于两年后来到人间。

在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上,罗伯特不肯减省任何费用。在他们去私立学校前,罗伯特就聘请了家庭老师来教授基本的读写技能。1888年,庄士敦进入福肯豪尔学校,离家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路程。这所学校于几年前成立,主要训练学生参加竞争性考试,以便获得公职或进入军队。作为一名勤奋的学生,庄士敦把目光瞄准了印度文职机构。作为大英帝国的主要服务机构,它是大多数聪明的年轻人心向往之的一个工作部门。庄士敦在学校里学习异常刻苦,父母也鼓励他培养广泛的兴趣爱好。他在参加教堂唱诗班的过程中培养起了对音乐的热爱。对苏格兰境内氏族部落遗址的参观访问,又激发了他对历史的迷恋。应该说这是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但庄士敦和泰迪(查理斯更为人熟知的另一个名字)兄弟俩发现与父母共同生活颇为困难。男孩们很少关心自己的父亲,在他们青春期的时候,罗伯特与妻儿之间的家庭争吵已经司空见惯。

伊莎蓓拉离开钱便无法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肆意挥霍使家庭的财政状况日益拮据,罗伯特不得不进行投机买卖以筹集资金。平日里他借酒浇愁。仅买酒就花费了数百英镑。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庄士敦已经决定,一旦能够自立,马上离开这个由“酒鬼和金钱挥霍者组成的令人丧失斗志的家庭”。

尽管家庭生活混乱无序,庄士敦还是不断在学业上取得进步。1892年。他完成了自己的学业,由于仅有17岁,还不能参加印度文职机构的选拔考试,他因此决定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英语和历史,并很快便成为艺术系同学中的佼佼者。尽管他的英语成绩属于一流,但真正胜过他人的是历史科目。1893年,一篇优秀的历史论文使他获得了代表荣誉的校长奖学金,数额是25基尼(1基尼等于1.05英镑)。一年以后,他再次取得成功,荣获格雷作品奖。

就在庄士敦结束他在爱丁堡大学学业的前夕,他们一家搬到了市中心,来到爱丁堡西端的格罗维纳街。作为引人注目的维多利亚式排屋的一部分。这是一所笨重而又阴暗的房子,里面装饰着母亲在当时属于上流时尚品位的奢侈品。庄士敦憎恨这个地方,随着这次搬迁,他和泰迪与父母的关系急剧恶化,兄弟俩再也无法在这个家庭中呆下去。时机一旦成熟,泰迪便会离家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只要一有可能,庄士敦便会同爱丁堡的朋友们生活在一起。有时,他会到远方去旅行,比如到苏格兰高地去。只有这时,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忘掉父亲的酗酒与冷漠,忘掉母亲的奢侈与纵乐,充分利用大好时机来享受自己喜欢的娱乐活动:打猎、射击和散步。

1894年,在爱丁堡大学度过两年的时光后,庄士敦便放弃自己在苏格兰的学业,前往牛津的玛格德琳学院学习现代历史。当然,作为学习之所,牛津强于爱丁堡的原因之一是它离家相当远。这次远行没有带来什么遗憾,庄士敦很快便被玛格德琳的魅力所倾倒。他不仅在这里找到了学术研究方面的动力,而且结识了一群终生的挚友。

在玛格德琳学院的第二学年末尾,庄士敦参加了印度文职机构的选拔考试。在19世纪90年代,竞争性考试是在英国获得公职的唯一途径,每一个职位多达七人竞争。考分最高的候选人可以在伦敦或印度获得一份美差,并且以后有可能被培养成为大英帝国的领导人。另外,还有被派往海峡殖民地(即新加坡——译者)、马来、锡兰和香港的见习生名额。所有这些工作都非常稳定且待遇优厚,而且在国内外都有发展机会。

庄士敦在那个夏季同他的学友们告别,并许诺今后保持联系。他本不打算重返大学校园,但在参加完考试一个月后,他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多门考试不及格。最后不得不返回玛格德琳学院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这一次重返牛津,他仍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非学术创作中去。他坦率地承认,当他1898年获得二等学位时,自己相当地满意,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所应获得的成绩,不知道还有谁在学业上付出的努力比我还少”。

毕业后,他又回到格罗维纳街,回到令人压抑的环境中,准备参加在那年8月份举行的又一轮选拔考试。在他读书期间,家里的情况一点儿也没好转,他很快发现“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无法进行真正的工作”。尽管如此,庄士敦还是决定全力备考,以便获得一份工作,从而永远离开家庭。此时他即将年满24岁,已经超过了印度文职机构选拔考试的年龄限制。不过他已经同塞梭·克莱门迪家人谈过了,该家族跟香港方面很熟识,建议他投考香港职位,特别是“中国目前发生了一些激动人心的事情,令人向往”。因此,他决定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香港见习生和伦敦地区的国内文职机构。

选拔考试的制度相当古怪,参加考试的人是可以自由选择科目的。庄士敦选择了八份试卷,涉及英语、法语、历史、政治和哲学。尽管他的成绩又一次很不均衡(法语、政治和哲学考试未及格),但他通过了其他科目的测试,更在英国史方面获得了第二名的高分。有六百多名考生参加了1898年的考试,但那一年仅有98个职位的缺额。其中65个职位在印度,大多数高分考生都被分配到那里。庄士敦的总分列为第六十八名,因此可进入仅有六个缺额的国内文职机构,不过他被告知至少要等到1899年春伦敦方面才有空职。要想去伦敦工作,就意味着需要回家再呆上六个月,而这正是他想避开的事。因此,在克莱门迪家人的建议下。他选择成为一名东方见习生,并把香港列为首选之地。这将是一个幸运的选择。

令人焦虑的几周过去了。庄士敦终于接到了香港见习生的录用通知书。当他得知殖民部仅给了他们三周的准备时间时,渴望尽快离开家乡的庄士敦简直高兴极了。爱丁堡的校友们在本市最大的酒店——鲍茂拉酒店,为他举行了欢送晚宴,甚至连他的父亲也对他的离去表示伤感,“道别之辞之恳切,是他对我说过的最令人感动的话;他显然对我的离去感到伤心,难过之情溢于言表”。他惊讶地发现父母竟然陪他前往伦敦为他送行——毕竟。他们或许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1898年11月17日,庄士敦踏上前往香港的航程,并于圣诞节那天抵达。这次旅行使他有机会开始学习

汉语,并思考自己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到达香港后。他得知当局将给他提供书本、教员和住处。他的薪金很可观,让他能够过上一种比较舒适的生活。在那个年代,一个家庭一年仅需要一百五十英镑便可过得很滋润,而他的年薪高达一千五百港币,相当于二百二十五英镑。

到中国旅游,刺激他探索中国的欲望

自从踏上香港,庄士敦的精神似乎轻松起来。炎热与肮脏并没有令他烦恼,香港的风景好比是苏格兰高地的小小缩影,庄士敦一下子便认同了这个地方。当时,中国陆地上的景观的确有点儿像苏格兰的某些地区。起伏、低矮的山丘伸向九龙半岛。上面覆盖着矮小的树木和灌木丛,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明白,为什么对于苏格兰人来说,它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当然,香港的暖雨是苏格兰人从未遇到过的。大约在香港度过了愉快的一周,庄士敦开始前往广州学习汉语。

如果说香港又热又脏,那么广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里有外国人,但他们只在特定的区域内活动,其他地方自然全都是中国人。尽管庄士敦在香港可能对中国已经有所体会,但广州的嘈杂与拥挤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离开苏格兰仅仅三个月,他就被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域环境中,但他喜欢它。

或许是新的住处帮他度过了适应期。衙门(他在广州的新住所)是英国领事的官邸,他同另外几名被分派到东方服务的见习生一起住在这里,这是一所宽敞的大房子,除了一处繁茂的花园外,还有一处自己的鹿苑,学员的住处有些奢华。厨师、苦力、洗衣夫和园丁照料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学员们自然是充分利用各种社交机会进行活动。聪明的中国商人敏锐地认识到,终有一天这些学员们会成为他们的上司,所以应该对他们热情款待。庄士敦曾同一位商人度过了颇不寻常的一晚,去逛“花船”——实际上是流动妓院的文雅说法。毫不惊讶,船上的氛围令庄士敦着迷。甚至连那些乐师也都是些妓女,她们逢迎着庄士敦,以至于“那天晚上曾经有两个女人同时坐在我的腿上”。晚宴是中国式的,有好几道菜,庄士敦也由此第一次使用了筷子。当这些乐师们调情暂告段落后,便开始为晚宴伴奏。在以后的几年里,庄士敦开始学会欣赏中国音乐那奇特的韵律。那天晚上,他发现这种音乐“令人迷惑”;尽管如此。他当时还是决定日后把它当作“一种爱好”。那夜之后,他对中国人形成了一种坚定的看法:“我能够同我遇到的中国人和谐相处,我喜欢他们。”他的中国情结由此开始。见习生名义上在广州学习两年,然后参加最后一次考试。考试合格后,去香港当局工作。然而,庄士敦却没能享受到如此舒服的待遇,仅仅七个月后,1899年夏天,他便被召回香港,暂时填补空缺。幸运的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并不要求对汉语多么精通。

由于人手缺乏,1901年的庄士敦只得身兼三职:总督的私人秘书,代理辅政司助理和文书。尽管重负难以承担,他还是认真并全力以赴地进行工作,并且通过了那一年的见习生考试。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成功,因为考试相当严格,其中包括同一位不懂英语的中国人进行对话,和对摘自政府文件中的案件进行中英文互译。幸运的是,他在新界的工作在该领域为他带来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1902年7月,庄士敦的父亲去世。罗伯特·约翰斯顿死时债台高筑,这使得伊莎蓓拉唯一能做的就是——宣告死去的丈夫破产。破产所带来的巨大的社会耻辱感,使得伊莎蓓拉和她的孩子们无颜见人。她被迫离家去参加包括画册、书籍和家用银器在内的家庭财产的公共拍卖。拍卖前,当地新闻界对其家庭财产进行了宣传报道,这更增加了她和孩子们的羞辱感。

不过,庄士敦的事业并没有受到父亲的影响(尽管如果事情传到香港,可能情况会有所不同),弟弟泰迪却为此丢了工作。1899年,泰迪搬到海边小镇北贝里克,那是一处距离爱丁堡不远的夏季避暑胜地。他在该地的大圣公会教堂一圣·贝尔卓德教堂里担任风琴手和唱诗班乐队指挥。泰迪在这里很受欢迎,并且工作也颇有成绩,教区委员会认为他既勤奋又有天分。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份才干而“幸免于难”,当父亲的所作所为传到这里时。他还是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像圣·贝尔卓德这样受人尊敬的教会是不可能聘请一位来自破产家庭的男子来担任唱诗班指挥的。像庄士敦一样,家庭带来的羞辱使泰迪难以忍受,不得不逃离家乡,远走美国,在纽约默默无闻地生活着。

在泰迪离开圣·贝尔卓德时,庄士敦正在他的旅程中疗养创伤,他穿越中国西部,横跨越南来到老挝境内。

庄士敦并没有完全忘记家庭的不幸,但这次旅行的确有助于他恢复部分创伤,并且成为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刻。温文尔雅的老挝一掸族人向他展示了佛教是如何成为与生活抗争的一种方式的,似乎正是在这时,他开始信奉佛教哲学。终其余生,他一直都在研究佛教教义。而且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求知而不是宗教在研究,当1903年他的家庭在他面前崩塌时,或许正是佛教使他的神智保持清醒。

1902年的旅行使他体验到远足生活的益处,同时也刺激了他进一步探索中国的欲望,他想更多地了解中国的民风民俗。香港显然不能在这方面为他提供机会,而且在这里还多了几分暴露家庭真相的危险,因为这里的苏格兰人非常多,对于庄士敦来说,只有离开香港内心才能获得更多的平静。

一年后,他的这一愿望实现了。

在1934年,记述自己在紫禁城中度过的岁月的《紫禁城的黄昏》一书的成功出版,给他带来了大笔存款。

1934年7月,他前往苏格兰高地寻找一处新的住所。在亚盖尔郡的西部地区,他找到“一座以低价提供给我的岛屿……这座岛屿位于阿卓施格和奥班之间狭长的克雷格尼希海湖之中”。庄士敦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被称为爱琳·罗恩(国王之岛)的岛屿。该岛地势低平,距离布满岩石的海岸仅约几百码,岛长约两英里,海岸线达四英里半——还不至于大到使人迷路,但小到使人很快熟悉。此外它还有一些其他优势,“这栋房屋虽然只是一处简朴的小农舍,但有一个相当大的谷仓,很容易改建成一个宽敞的图书室”。

9月,庄士敦花费一千六百英镑购买了爱琳·罗恩岛,并定居在那里。他甚至印刷了带有题头的信笺,写信向骆克哈特骄傲地描绘了这处苏格兰高地上的小小地产,“我现在拥有三座小岛,其中这是最大的一座,并且还带有房子。虽然这只是一幢简朴的农舍,但有一间谷仓毗连,可以改建成房屋的一部分,由此我就拥有了一间大房子——同功能齐全的弹子房一样大——作为图书室”。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庄士敦在这个岛上度过了圣诞节和新年。同往常一样。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图书室,这里放满了溥仪赠给他的中国书籍,其中有一些非常重要,因为“它们是在宫中专门为皇室家族印制的,在市场上根本不可能买到”。同时庄士敦还把其他一些喜爱的书籍陈列在书架上。1734册中国典籍占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此外还有他收藏的全部佛教经文共1500册,山脉演变史250册,中国文学纲要1200册。可以预见,不用多长时间这间大房子便能填满。

1938年3月6日,庄士敦去世。在庄士敦死后的五个月内,这所小房子已经空空如也,岛屿已经被卖掉,家具则通过拍卖行处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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