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猛于玫瑰

杨　健

好事的舰队街小报记者团不会忘记去年11月21日温布利的那个雨夜，始终打着把鲜艳如玫瑰的红蓝雨伞的麦克拉伦呆滞的目光里，是一群肆意庆祝的斯拉夫人。那一夜的英格兰队就像埃尔顿·约翰《别了，英格兰玫瑰》（即在戴安娜王妃葬礼上演唱的《风中之烛》）中所唱的那样，以一场猝不及防的失利谢绝了来年夏天的风云际会，整个英格兰都沉浸在错愕与泪水中。9个月零29天后，三狮军团仍旧形同梦游，连世界杯预选赛的对手安道尔队主教练都在球队“光彩照人”地以0∶2负于这一对手后放肆讪笑：“我们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三天之后的萨格勒布马克西米尔球场，几乎没人能想象士气低落、缺兵少将的英格兰队能在克星脚下逃出生天，然而现实却幽了准备看意大利人笑话的英国媒体一默，一场酣畅淋漓的4∶1，让这支国际大赛上命途多舛的球队终于在卡佩罗手里擦出了枪炮的火花。

“联赛之王”完胜“摇滚教头”

卡佩罗善打联赛人所共知，无论是上世纪90年代初以极难看但也极实用的“1∶0主义”创造意甲连续不败的纪录，还是二度执教皇家马德里时半程创造本世纪该队最低排名却成功逆转捧杯，意大利人永远是联赛“硬骨头”。此番远赴东欧作战，更是将其胜利哲学再次发挥到极致：不管英格兰同行一片哗然弃用欧文，重召苦力锋将赫斯基；撇弃贝克汉姆临危受命的救主传统，遣上沃尔科特；曾在麦克拉伦手下风光无限的理查兹同样不入其法眼，曼联万金油布朗担纲右闸。考虑到杰拉德和哈格里夫斯两个伤号缺阵，这支半残废的英格兰队阵容远比埃里克松和麦克拉伦时代寒酸，但这支球队中却并不缺少能打恶战的斗士：鲁尼、巴里和特里个个都是敢于刺刀见红的主，在这种狭路相逢的恶战中显然比卡里克、克劳奇之类的秀才来得管用。

用人不疑固然重要，临场的指挥艺术上，“联赛之王”也让爱玩摇滚的比利奇在场边直摇头。克罗地亚防线虽然个个人高马大，但转身偏慢、缺乏保护却是由来已久，加上中场一干毛头小子个个视攻如命，只剩个37岁的尼科·科瓦奇忙不迭地四处救火，看似无心插柳的首个进球正是红白格子军团自酿的苦酒。普拉尼奇过于托大的解围正中队友罗伯特·科瓦奇面门，与其说沃尔科特捡了个便宜，不如反思下克罗地亚后卫退防的混乱。而当罗伯特·科瓦奇被罚下后，比利奇却用后卫克内热维奇换下了能传能突的彼德里奇，五后卫两中场的脱节配置并没有改变后防线的顾此失彼。兰帕德、赫斯基和鲁尼穿花绕步，沃尔科特轻推空门与阿什利·科尔断球后直传杰纳斯，后者回敲鲁尼的一蹴而就，都再次证明了防守效果不等同于人员叠加。而在进攻端，缺失多名英超干将的克罗地亚队也乏善可陈，拉基蒂奇、彼德里奇和奥利奇的清一色德甲攻击三角远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面对状态正佳的费迪南德与特里，以及中场众将奋不顾身的回防，三人步履维艰。这也符合卡佩罗始终强调后腰对防线保护的战术思路，从前他一手发掘了托马西，并在入主尤文图斯后没几日就点将埃莫森，而如今的英格兰队同样也不缺少此类人才，哈格里夫斯伤愈复出后将与巴里争夺这个位置的首发。

世界杯预选赛的赛制好比联赛，而卡佩罗重视整体、强调备战和研究对手、极少给球员自由发挥空间的战术思路，显然比前两任频繁试阵来得稳妥，在业已成型的战术框架下，他要做的只是往每个位置上填充合适的球员。暂时不必纠缠“442”或“352”、“双德”谁上谁下等陈词滥调，也给了意大利人完善球队的时间，毕竟，金牌教头的履历完全有资格对喜欢左右国家队主教练用人的英格兰媒体说“不”。

从跟班到救世主

不满17岁就以500万英镑的高价加盟“兵工厂”，被英格兰队两任主帅召入阵中考察……这就是沃尔科特，如今平步青云的他不仅刷新了欧文的英格兰队最年轻帽子戏法纪录，还在后贝克汉姆时代与本特利、小赖特和伦农的首发右前卫之争中暂时领跑。毫无疑问，与小贝这种战术意识极强的球员在同一时代同踢一个位置实在悲哀，以致同样可胜任右前卫的杰拉德宁可与兰帕德、斯科尔斯竞争中路甚至屈尊后腰，也不在右路觅食。但贝克汉姆的存在对于英格兰队而言同样也是桎梏，小贝的每一次定位球都对对方球门形成直接威胁，却贡献不出像样的右路突破，必须得有个能攻善守的右后卫保驾护航，三狮军团右路防守瘫痪由来已久，在加里·内维尔淡出国家队后，小贝不得不攻防一肩挑，累到2006年世界杯上因体力透支而下场也就不足为怪了。

幸运的沃尔科特至少为英格兰队的右路提供了一种变革思路：拥有奇快速度和冷静临门一脚的三狮军团新7号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不惜体力的奔跑和突破却令对手猝不及防，在对方少一人后，这种优势更是直接转化为一次又一次的单刀机会。事实上，麦克拉伦执政后期曾用小赖特出任右前卫，但后者“过独”的风格令变革浅尝辄止，卡佩罗重用沃尔科特，并不是因为其个人能力比本特利等强多少，而是克罗地亚防线的弱点使然。在欧陆诸强普遍使用速度型边锋冲击对手阵线、乱中取胜的思维愈发盛行之时，卡佩罗也算顺应了潮流。尽管“小老虎”的资历太浅，但既然选择带上他，就不要浪费——埃里克松两年前只让沃尔科特在垃圾时间上场，并为其放弃了一票英超知名射手，实属丢了西瓜拣了芝麻。而卡佩罗给沃尔科特首发机会，令其一战成名、信心爆棚才是培养年轻

球员的正途——当年他也是这么敲打冥顽不化的卡萨诺的。

卡氏的蜜月期？

卡佩罗从不关心比赛的进程，即便那支拥有托蒂、巴蒂斯图塔、蒙特拉和德尔维奇奥华丽四重奏的罗马队，新世纪首次称雄意甲时也不过进68球丢33球，恰好每场进2球丢1球，但战绩却是惊人的22胜9平3负。2001年，埃里克松的英格兰队曾在慕尼黑以5∶1屠戮德国队，此次对克罗地亚4∶1的复仇是近年来英格兰队少见的大比分战胜强队。若不是兰帕德有犯规嫌疑的进球被吹掉，卡佩罗本可炮制埃里克松的辉煌。

就目前来看，卡佩罗能否走出历任英格兰队主帅短暂蜜月后必然的低潮魔咒还尚未可知，与特权球员的角力仍是他未来两年要长期面对的课题。无论是行将归隐的贝克汉姆、被麦克拉伦宠坏的杰拉德、从不在位置问题上让步的兰帕德，还是特里和费迪南德的队长袖标之争都足够烦心，而卡氏离开罗马后旋即被托蒂炮轰，在皇马又闹得天怒人怨的前科也着实令人担忧。除了队内矛盾外，各俱乐部主帅也不是省油的灯，温格、弗格森和贝尼特斯等人都曾在征召球员问题上杯葛过英格兰队昔日主帅，卡佩罗不求人的个性很可能造成硬碰硬的双输结局。卡佩罗要关注的不是自己的蜜月能有多长，而是怎样捱过世界杯预选赛接下来的几场硬仗，对于这位金牌教练而言，国家队执教的开局很美，但这个男人要的是成为英格兰的英雄，要的是他更看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