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忠
强子的老丈人死了,强子打电话说,让我去架架势。怎么架势?还不是让我花钱出礼!接到电话时候,我正在改我的一个中篇小说,这都是第三次修改了。不过,强子既然打来电话,我又不好不去。我和强子的关系一般,我在县文联写小说,他在县广播电台当记者,在一起喝过几次酒,算是文友。我们这地方,父母去世,可以通知朋友同事的,很少有老丈人老丈母娘去世还请人的。
强子的老丈人家住在距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镇农村,到县城也就十多公里路,县内公交还打他家门前过,所以交通是很方便的,公交车票也就两块钱。所以,我就打算花两块钱坐公交。还没到车站,强子电话又到了,问我来了没有,几点能到。我说我正往车站赶呢。强子说,你千万不要坐公交来,要带辆车,还要送个花圈。我一听这话头就大。这个强子,真是强人所难,带花圈倒没有什么,无非是再多花三四十块钱。可要带车,就难为我了。你知道,县文联是个穷单位,也是清水衙门,单位哪里配得起车?就是向人家借,也怪难。平时我们都是求人多,手里没钱没权,谁愿意把车借给我们啊。我有个大学同学在一个乡镇当乡长,估计打个电话给他,只要车在家,用一次应该不成问题。可是,那个乡离县城有三十多公里,来一趟得个把小时,为跑个十来公里,就让人家来一趟,还要欠人家一个人情,我想不值得。况且弄不好还得招待驾驶员吃一顿,因为我们这里,出丧礼是不给吃饭的。有时,主家考虑确实有路远的,会安排便餐,来人看那哭哭啼啼的场面,哪还吃的下去,所以大多是自己想办法吃饭。我考虑再三,最后决定,为了给强子长长脸,干脆租辆车去,反正来回个把小时也就五六十块钱。于是,我就去火车站广场,找了辆身上没有喷“出租”字样的出租车上了路。
车离强子老丈人家还有里把路,就听到了“呜呜哇哇”的喇叭声。强子早已东张西望地等在路头了。强子把我的车领到老丈人家门东边停下来,这时我才发现门前的车子和花圈真不少,排成了两条长龙。路东边来的都是强子的关系单位,从车身上能看出来,有农电站的、有财政所的、有公路站的、也有气象台放气球用的工具车和文化稽查大队的旧面包,车况陈旧,杂七杂八。听说路西的是猛子的关系户,都是清一色的轿车,车队也长,花圈也多,差不多是路东的两倍了。强子的老丈人没有儿子,就生两个闺女。大闺女叫晶花,嫁给了强子。二闺女叫玉花,嫁给了猛子。强子和猛子是高中同学,提起两个人当连襟,还有一段故事呢。
高中毕业后,强子考上了大学,后来进了县广播电台当上了记者。猛子名落孙山,去县玻璃厂当了普通工人。猛子去相亲,请强子去作陪,壮壮胆,强子就去了。没想到,女方却看好了文质彬彬的强子,没看好个头矮小黑不溜秋的猛子。猛子一咬牙,就跑到县水晶城,租了柜台,做起了水晶生意,后来,干脆到巴西去贩卖水晶。几年不到,猛子就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赚了钱的猛子,一心要和强子比试比试,特意娶了晶花的妹妹玉花做老婆,和强子当起了连襟。而强子写了六七年稿子,除了背驼得更厉害外,其他没有什么长进。如今,老丈人去世,猛子正好逮到个机会要张扬张扬。强子呢,比不过人家就拉倒吧。他却不。他还死要面子。猛子请了两班吹鼓手,他也请了两班。猛子请了不少狐朋狗友,他也不甘落后。他请了全县每个乡镇的报道员和关系单位,场面搞得也不小。
老丈人下地的第二天,局纪委突然找强子去谈话,说他借红白喜事大操大办,违反了县里的有关规定,不仅写了检查,还被罚了5000元钱。又过几天,县文化局接到举报信,说猛子为老丈人请的吹鼓手表演了脱衣舞,影响很坏,猛子也被罚了5000元。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