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扬
还记得专业考是在去年初春的济南。去面试的那个下午,窗外的世界飘着小雪,可是已经能在那些点点白色之间看到柳树发芽的嫩绿。现在转眼已经九月,江南的秋天开始喧闹个不停。来浙传有点误打误撞的色彩,虽然也有其他看起来不错的去处,可我还是选择了浙传,选择了一直喜爱的影视艺术专业。
刚报到那天我就有点儿进了大观园的意思,经常能见到校园里有模有样的拍摄小团队,摄像、录音一点儿都不含糊,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成了某个场景里一闪而过的“路人甲”。整个浙传的校园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工厂,每个厂房里都热气腾腾地出产着那些属于年轻人头脑风暴的附带品。偶尔发生点儿可爱的小插曲总让人感叹这些际遇的奇妙。浙传很开放,但并不散漫,而是酝酿机会的空间。我可以不用仰望,就能看见充实的风景。目之所及的美丽,不仅仅是浙传造价两亿多的标志性建筑演播大楼,成群扎堆的美女帅哥,最重要的是浙传人感受到的浓厚的传媒特色。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自由的春天。有时还会被形象设计专业的朋友请去做模特帮他们完成作业,化过一个晚宴妆和一个新闻妆,自然不忘了臭美一下,自拍发给高中同学炫耀一番。刚来杭州的那段日子,我毫不掩饰内心的好奇和兴奋,我在博客里写道,尽管学校还是像个鸟笼子,但还好,浙传的笼子足够大。
其实刚到浙传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失望的。现在想来当时那种情绪或许是对当代大学整体的一种失望。这或多或少也跟看过的很多回忆大学校园的文字有关,那些曾在许知远《那些忧伤的年轻人》里读到的大讲堂里的嘘声、图书馆里的狂热阅读、柿林里荷尔蒙飞扬的恋情……充满了欢乐、梦想、争论、躁动和激情。这些在我高三岁月里曾支撑我的理想化符号并没有出现在我的大学新生活里。正如许知远所说:“大学校园里曾经固守的许多特立独行的可爱品质已经撤退到角落,只剩下一些平庸而世俗的精彩了。”不得不承认,那个阶段我自己也很拖沓,仿佛失去了斗志,也似乎安于跟旁人一样的生活。是香蕉社的同志们拯救了地球,挽救了我。
要说我的大学生活,不得不提到亲爱的炸香蕉达人们(香蕉社因最初聚会时小羽同学特别爱请大家吃炸香蕉这一行为艺术而得名)。小羽、力程和我在来浙传之前的夏天就已在网络上接触过,开学后一见面就混熟了——也就是我们香蕉社的三元老。初来浙传就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而香蕉社每周一次的“例会”让我很快嗅到了点儿传说中大学里思想交流的自由气息。我们有时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轧马路,边游逛边讨论最近的生活,谈话内容偶尔比较八卦,比如某某的单身状况有没有改观。有时几个大孩子显得很天真,比如某个刚下过雨的天空夜色如水,远处的宿舍楼给草地一点儿很微弱的柔光,我们便放声高唱了许多温暖的歌。有时又会很严肃,谈话内容可能从博尔赫斯到蒋峰,从王安忆跳到后现代主义,或者是严肃起来聊一下浙传整体学习创作的状态和氛围。有一回,我、力程和大大几个人为中国现行的大学教育制度是否算得上成功争论起来,最后力程甚至提出了哲学里“悖论”的概念。都是年轻却有才气的孩子,都是桀骜不驯怀着干净梦想的孩子。如果没有这样几个人在你身边,不能跟你畅所欲言,不能在某个不远的将来一起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世界会不会少了许多精彩?
没活动时,我几乎都在看书。也许还是有小文青情结,看的书大多还是文艺类,或许还有点儿历史和社科方面的。或许读书也不完全是为了保持什么语感,而是因为读书时内心就会得到安顿。这个学期,我更是光荣地在图书馆二楼的自修室永久安家,说得通俗一点,其实就是心安理得地永久占位,放一堆不怕被人顺手拿走的破书就行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去那儿坐会儿,做点儿英语,看看电影语言书,写写我那一直处在酝酿状态的短片剧本。
虽然才大二,但我在校外争取到很多锻炼的机会,上学期的好几个周末都是早上六点起床,一直在电脑前坐到下午三四点,琐碎的小事不少,大活儿也算干成了一个。自己逐渐意识到,想在更大的舞台里做出点模样,就要摆正心态,十分的努力哪怕能收获一分都是值得的。“年轻人不要太计较回报,”离家前,妈妈是这样对我说的,“只要努力了就好。”
同时,也慢慢不再理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了,反而会很细心营造生活的小乐趣。上个月去了晓风书店王小峰的签售会,并且死皮赖脸地递了个纸条让王老师在三本书上都多签了一句话“年轻人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作为送给朋友的礼物。偶尔去去南山路一带,中国美院附近经常有免费展览。然后一个人秋游了一回西湖。上个周末去了植物园,江南的植物园比北方家乡的妖娆许多。下山时,跟上山的花农欢喜地讨价还价,等公车时还被一个小姐叫住拍下我抱着那盆小花的样子,我很高兴地给了她温和的微笑并谢谢她的邀请。青春不能放纵,但一定要张扬得很好看。那天我难以抑制对新开的艺术概论任课老师的欣赏,对他说:“您在某种意义上说,有点像学生们灵魂的导师了。”还问了几个思考过的问题。他避开我的夸奖说:“很高兴你能思考问题。”我说:“很高兴你拥有年轻的心态。”
中午跟朋友发短信,我的午饭是两个小芒果和一个橙子。朋友很配合地回复说,我的午饭是一篇洛奇的小说。可是我想说的其实是:内心充实的时候,在阳台上洗衣服都会是一种生活的味道。
大学,时间自由了,跟朋友联系也就不再像高三那样星星点点。身边很多人照顾我,远方也有很多挂念。有句话说,你交往的人,就是你的未来。我从不期望在可预见的几年里就有灿烂前程,但我知道,善良的气质和前行的勇气、偶尔的悲悯情怀和对这个世界的大爱,我会一一拥有。因为在我眼中,这些他们都有。
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到了大学才有机会过集体宿舍生活的人来说,寝室里的新鲜事儿还真不少。我是山东人,婷婷和小弛,一个吉林一个黑龙江,南北比例失调的情况下只有湖北的小嫣是南方妹子。一开始也为了好玩,就互相教说各自的方言。不过,在东北话强大的感染力下,小嫣同学很快就以一口比较地道的东北话改头换面投靠了北方组织。标志性事件是某午休时间她对婷婷发牢骚:你怎么总这么墨迹,早上又祸害我跟你一起迟到,整得我贼埋汰。众人惊叹。虽然307寝室里有四分之三的成员天性偏懒,但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过着和谐生活。婷婷想吃肉了,抢过小弛的电话就说阿姨我要吃肉,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吃到小弛的妈妈从哈尔滨寄来的特产红肠;当然我们也经常能沾到婷婷的光,吃她男朋友送的我们用根绳子从楼底下的小桶里拉上来的午饭……其实还真没有太多的言语,大家生活在一起更多的是平凡的点滴,彼此相安,我想这样就最好。
后记
从图书馆七楼下来,从楼梯拐角的窗子往外看,原来学校后边很远的地方,高速公路那面,是一大块一大块绿色的菜田。我想说这有一点儿像我的大学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看到了新的美好风景。我早已经到了那个不再轻易提梦想,不再过多地回忆过去的阶段了。现在的我喜欢咸淡有度的生活,渴望多获取、吸纳知识和思想,而少去表现,少去做一些其实无谓的事情,做一个睡在花苞里的物种,不会离开但也不会绽放出来。我需要多看书,多行走,需要表达爱和接受爱,为自己未来规划。我需要少一些墨迹的事儿,需要跟能扯淡的朋友偶尔扯扯淡,偶尔来点小情调,大多时候严肃起来塑造一个新好青年。但我还是喜欢在桌上和阳台上栽种小植物,并因此让心里觉得小生活过得很安恬;还是愿意写能带给孩子们愉悦力量的文字,并把这作为小幸福。我不觉得这是小细节。内心的波澜表示,我在勇往直前的同时还延续着最初的那份热情。只要这一点没变,人来人往都不算什么。路那么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