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宽
说起我的婚姻事,酸甜苦辣咸。
三十岁以前不拿婚姻当回事,简单地认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用不着多操心,对女人很淡漠,对婚姻自然也很淡漠。到了三十岁急了,女人对我很淡漠,找对象也就为难了,对婚姻重视起来。不久,社会上开始清理“阶级队伍”,我出身不好,被设计院下放了,找对象成婚也就更不容易了。
父母所在生产队人多田地少,不予接受,被安插在离家十里的邻队。栖居在一家四合院内,房东住三大间青砖红瓦的正屋,我住二间平顶的厢房。队长对房东嫂说,房子空也是空着,掇拾掇给下放户住,也算一举二得。
村里社员们见我是文化人,都撺掇上学孩子来问长问短,问我作业问难题,甄别错字。我则教他们查字典,学拼音说普通话,短短几月混的透熟。我的屋变成了房东儿子的自修室,后听房东嫂夸她的娃子成绩节节上升,由原来班上后10名,一跃为班上前10名。娃子说李叔叔没女人,以我为伴,常与我夜寝一床。从此,我和房东嫂的距离也渐渐拉近。我大龄未婚,激起房东嫂的无限同情,一个大男人咋过?家庭内洗洗缝缝,庭院内清扫无一不是房东嫂操劳。她男人是工人,县办厂采购员,常年在外无暇顾家。她自留地翻地浇菜,我主动帮忙,开门是两家,关门是一家,两家处得很融和,本是正常事,时间一长,街头巷尾闲话多起来。我听了不以为然,真金不怕火烧,我行我素不以理睬。房东嫂受不了,尤其她丈夫听了风言风语不理解。房东嫂为证明自己的清白,决定给我介绍对象。
我由于年龄偏大又是下放户,家徒四壁,介绍对象谈何容易,我苦笑着对房东嫂和热心人说不必费心了,我是光棍命,谁愿意睁着双眼往井里跳呢!
助人为乐是乡下人的风尚,热心人给我介绍女哑巴。女哑巴身强力壮像匹野马,只是不会说话,干农活是一把手。我总觉得不妥,我想一个寂寞的人,娶一个不会言语的女人,比一个人生活更难受,叫人家不要费心。社员们讲我涂糊,好歹有个伴呀,一个人孤苦伶仃,哑巴也有感情,啥事都灵。
也许哑巴的灵性比普通人高,但毕竟不会说话呀。热心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女哑巴带到我家。女哑巴见有整齐光亮的屋子可以安身,又见我是一个人,嘴巴翘翘的,眉梢扬扬的,表现得十分高兴,热心人见女哑巴依恋的样子,就悄悄地走了。女哑巴坐在土灶前给我生火造饭,又帮我洗菜炒菜,仿佛她已是女主人了。我告诉她这房子不是我的。我是下放户,出身又不好。咋说她不懂,她用双手在胸前比画着,在嘴边亲亲表示愿意,弄得我哭笑不得。房东娃放学来我家做作业,见女哑巴,呀呀地吓跑了。房东嫂来了,看样子女哑巴不想走,她对我说,女哑巴愿意同你结婚是好事,我很支持,根据乡风民俗你用我房子结婚是下房没有多大问题,我能作主,总要事先征求我男人意见吧?至于女哑巴在房内过夜,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我娃子嘴扎不着,望你理解我是不是?怎样同女哑巴沟通呢,我想了想告诉房东嫂,房东嫂同意,她拉拉我进入房内,门虚掩着。女哑巴开始不以为意,仍坐在土灶前有一下无一下生火,继而房内传出一浪又一浪的调情淫荡声,女哑巴立马悟到房内的男女是怎么回事了,夺门而逃。
卧室内半真半假做戏虽然给哑巴看的,毕竟是一次实质性接触,配合默契,投入得体,相拥相抱,使哑巴上当。房东嫂见哑巴愤然而去,甚感得意。我呢也想入非,认定房东嫂对我有心,从而心猿意马,像脱缰的野兽。
夜深人静,我推开屋门,眺望满天星斗,信步在院内徘徊,心里充满激情,也充满犹豫。我无法理解人生,无法解释自己,更无法说清婚姻,结婚娶女人这条路我走不通,我试图选择另一条路。只求感情有个归宿,人生有寄托,就是接近房东嫂,要她接受我的爱。房东嫂虽不美貌,但身段丰腴,会体贴人,令人喜欢,她满脸笑容,十分和气,很容易接近,我们言语投机,无所不言无话不说我们相邻也算有缘啊。
踱到她窗前我停下脚步,细耳凝听室内寂然无声,举目张望里面的绰约幻影。我犹豫片刻终于举手轻弹窗棂,发出悠悠地“笃笃”声。屋内鸦雀无声,沉思良久,我屏着呼吸敲了第二次,仍无回音。不免几度后悔,想走,又不甘,空空离去岂不荒唐?几经思索,我又敲了第三次,笃……笃……笃……谁?嫂子是我,有事吗?找你说句话,你开门。有话明天说吧,声音干脆利索没有余地,我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快步回屋。
许久,忽听门外有响声,有人敲门,我速去门口,但那脚步声却渐渐远去。
从此,房东嫂铁了心,要给我介绍对象。她想起娘家湖村有个大杨姑娘,窈窕身段儿,又是高中生,高不成,低不就,误了寻对象的黄金年段,如今32岁了。房东嫂乘着夏日午休顶着烈日盛暑赶回湖村,为我作媒,难为她了。
大杨听完房东嫂介绍,说麻烦你了,这么大热天为人办事,太难得了,恕我直言,他是农民,出身不好,农村你是知道的,除了苦就是累谁不想走。我等也等到今天,哪怕二婚填房做后娘也要嫁工人,农民不考虑。她领悟到大杨讲这话不是心里话,是埋怨生不逢时。
房东嫂心存不甘,乘队里下工天色不黑,赶到湖村,在妈家晚餐后,第二次找大杨谈,找大杨父母谈,那种不辞劳苦忍辱负重三番五次终于感动大杨父母,大杨勉强同我象征性谋一次面。
我找队长嫂陪去,队长嫂笑道,有酒喝有糖吃,这好事我去。
大杨姑娘靓丽动人。为了表白她的身价和风度,大杨显得不屑一顾的神态,根本不对我看一眼,更不搭腔,像没有那回事同房东嫂拉拉手,寒暄两句,不到三分钟借去医院要走。太不给面子了,我尴尬十分。队长嫂也觉得不无礼貌,抢嘴说,既来之,则安之,天长日久坐下来歇歇脚,西瓜不吃,喝口茶水凉快凉快呀。大杨十分不快,你是什么人,我的事甭外人插嘴插舌。房东嫂急急过来解释道,这是队长嫂,我们同来的。大杨知道队长嫂在队内地位和身份,她是队长大管家。顿时改变了傲慢气势,面对队长嫂稍有敬意,给队长嫂斟上一杯水。队长嫂就近坐下,同大杨拉家常,队长嫂三句不离行,谈着谈着话锋一转说,姑娘是好姑娘,百里挑一,可惜误了班车,当前机会要把握。听说你准备做后娘也非要嫁工人,依我见不如嫁给小李,一则年龄相当,二则人才匹配,三则进门当家,虽说他眼下不是工人,说不定明天官复原职又是技术人员。大杨指望队长嫂说些新的话题,岂料又重弹不爱听老调,十分不悦,话不投机起身走了。
明明没有一点希望的事,房东嫂却说,还有希望,看得出大杨心里也矛盾。我问你喜欢不喜欢大杨?我埋下头说,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落空比没有喜欢更难受。房东嫂又说只要你喜欢,只要大杨一天不结婚就有希望,你信不信?一次次失败没关系,好事多磨呀。
我也搞不清房东嫂为啥认为压根没希望的事,说有希望,我也搞不清她为啥有如此决心。
相亲后没两个月,一天早晨队长带来一位中年人,队长介绍他是公社建筑站的王经理。王经理很客气同我握手,说站内缺少工程技术人员,要我出山,问我愿意不愿意。我说我出身不好,他说出身不好没啥,有事由建筑站负责。我去了,为了把圩区水抽到山区灌溉2万亩农田,要我负责水渠地形测量和扬水站设计和施工。经过20个月浴血奋战,洋洋50里环山渠道和3级国标钢筋混凝土扬水站建成,投入使用后大受欢迎,此后我成为建筑站工程师。
我又想起房东嫂,专程去看她,吃中饭时有个特别陪客,我认识她叫大杨,我问你也来了。她说?我为什么不能来?房东嫂说有情人远方来相会吗?是不是?她笑我也笑。我请大杨到建筑站去玩,她愉快地接受了。一来二去,我俩有了感情,年底结了婚。
王经理为了使我安心工作,安排大杨到站内水电器材室收发材料,工资不菲。不久,新政策规定工程师可带农村家属,大杨的户口也按“农转非”办了。
大杨就是我现在相濡以沫的妻子。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