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说二题

2008-09-28 02:45
安徽文学 2008年9期
关键词:权术

方 遒

《富贵要术》弁言

人类在漫长的有目的的改造自然、社会和自身的实践活动中,总结出种种专门的学问、技术与方法,统而言之为“术”。遥远的古代,祖先们企图利用虚构的“超自然的力量”来实现某种愿望,就有了“巫术”。最初,巫身负奉祀天帝鬼神、为人祈福禳灾重任,并兼事占卜、星历等杂活。还有根据人的面貌、五官、骨骼、气色、体态、手纹推算吉凶、祸福、贫富、贵贱、寿夭的,称之为“相术”(即相面)。今天看来,这些“学问”实在荒唐可笑。北魏时期,贾思勰先生撰写了《齐民要术》,这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古农书,论述了各种农作物、蔬菜、果树、竹木的栽培,家禽、家畜的饲养以及农产品的加工,比较系统地总结了六世纪以前黄河中下游地区劳动人民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所谓“齐民”,即不分贵贱的平民百姓。可见《齐民要术》就是当时农耕社会指导老百姓生产、生活的重要著作,称作“要术”是当之无愧的。然而,毕竟代远年湮了,不仅社会有了重大变革,人们自身的价值观念、价值取向也有了重大变化,如果想从《齐民要术》一类著作里探求速富速贵或巧富巧贵的路径,无异于缘木求鱼。

《富贵要术》在当代谋富谋贵的狂热中应运而生。它是部分同胞为富贵而展现的品德之光的标本,也是他们为富贵而怒放的智慧之花的集锦。

大凡追富逐贵之欲望,莫不为权力、金钱所激活,所煽动,且依赖权力、金钱去实现,去满足。所以,《富贵要术》顺理成章地将某些人谋富谋贵的学问、技巧、方法归纳为两大类:权术,钱术。

“权术”,本指权谋机变的手段、方法,“故用兵之妙,以权术为道”。本著所谓“权术” 概指关于获得权力、玩弄权力的学问、计谋;虽与上述“权术”有着某种血缘关系,却有所不同。它首先指的是“登龙术”。科举时代凡会试中式,致身荣显,称作“登龙门”,省称“登龙”。后来就把它借作谋得一官半职的隐喻了。如何“登龙”呢?又可分作“溜须拍马术”、“献媚取宠术”、“跑官术”、“买官术”、“包装术”、“鼓吹术”种种。其次是“弄权术”。有了一顶乌纱,还得玩得转,玩得乌纱闪光,玩得乌纱升值。如何“弄权”呢?又可分作“作秀术”、“寻租术”、“索贿术”、“贪污术”、“权钱交易术”、“权色交易术”种种。

“钱术”,即积聚金钱、挥霍金钱的学问、技法。谪仙李白曾经高唱“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全是醉话,其实他哪里摸到“钱术”的门!今天追富逐贵者的“钱术”堪称博大精深,它大致包括“敛财术”和“挥金术”两大部分。“敛财术”又可分作“制假术”、“蒙骗术”、“敲诈术”、“坑农术”、“贩毒术”、“炒房术”、“炒地术”、“洗钱术”、“化公为私术”、“监守自盗术”等等;如果头上有顶乌纱,当然还有上面述及的“索贿术”与“贪污术”等特殊技法。“挥金术”又可分作“吸毒术”、“狂赌术”、“饕餮术”、“斗富术”、“声色犬马术”、“青春永驻术”、“淫欲燃烧术”、“寻花问柳术”种种。那才是“财大气粗”,金钱万能哩!

诚然,由于作者隔岸观火,对“权术”、“钱术”的描述充其量只是触及一点皮毛,而且,随着追富逐贵者对自身潜能的深入开发,“权术”、“钱术”的气象也会日新月异,所以,《富贵要术》势必为当今已然或将然的富贵者们所不屑一顾。这是作者深感惭愧的。不过,《富贵要术》虽是“富贵者之要术”,却并无赢得富贵者青睐之奢望;作者只不过希望读者诸君也以隔岸观火的眼光通过《富贵要术》观赏一下当今追富逐利者的精彩表演。《富贵要术》实在毫无实用价值,顶多还有点审丑的妙用。荀子先生给我们提供过一种判断“君子”与“小人”的方法:“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强调的是对一个人的思想灵魂的考察。管子先生则认为:“实也,诚也,厚也,施也,度也,恕也,谓之心术。”意思是说,老实、忠诚、宽厚、施舍、度量、容让等等,是谓“心术”。由此看来,上述擅长“权术”、“钱术”者就是“心术不正”了。唯其如此,我们读读《富贵要术》,也许还能够明白一点该怎样对待富贵、怎样做人吧。

妻奴的懿德

“奴”,指的是丧失自由、受人役使的特殊群体。在咱们历史上,细分又有“家奴”(私家所属的奴隶)、“农奴”(封建农奴制下深受剥削和压迫的农业生产者)种种。也有并非受制于人而心为物役的。《后汉书·马援传》说:“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大意是,你经商发了财,应该慷慨解囊,救济那些贫困的人;不这样做,就是“守钱虏”(守财奴)。关于“守财奴”的界定,古今似乎有所不同,古代把能否“施赈”作为确认是否是“守财奴”的一条硬杠子;今天自有今天的标准,不说也罢。

按理说,产生“奴隶”的国家机器早就在我国被砸碎了。“中国劳动人民还有过去那一副奴隶相么?没有了,他们做了主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面的劳动人民,现在真正开始统治这块地方了。”这可是领导人半个世纪前庄严宣布的啊!然而,就在今天,庄严宣布自己是“奴隶”的还真不少。因为按揭买房而还贷弄得焦头烂额的称作“房奴”;被应试教育的鞭子驱赶,夜以继日地忙于应付作业和考试的学生,称作“学奴”……这群奴隶确实值得同情。

最近,听说又涌现出一大批“妻奴”。报纸上有篇文章,标题是《08年老公新标准》,便给“妻奴”画了像。选择其中最为传神的“亮点”说说吧。“老婆睡觉时要炎夏扇风,寒冬暖被。”善哉!“二十四孝”中就有这么一孝,叫做“扇枕温衾”——东汉时有个名叫黄香的人,九岁丧母,事父极孝,酷夏为父亲扇凉枕席,寒冬用身体为父亲温暖被褥。“老婆无聊时要搏命演出,彩衣娱妻……”善哉!“二十四孝”中就有这么一孝,叫做“彩衣娱亲”——春秋时期,楚国有个隐士,名叫老莱子,孝敬父母可谓用心良苦,为了逗父母乐一乐,已是古稀之年的他却常常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手持拨浪鼓,作婴儿游戏。也许,仅仅是模仿古人孝敬父母那一套还不足以表达对爱妻的孝敬,博得爱妻的欢心,“妻奴”便又把爱妻尊为皇帝老儿来崇拜:“老婆生气时要跪地求饶,恳求开恩……”,“老婆殴打时要任其蹂躏,谢主隆恩……”哇噻!这不是比慈禧身边的奴才李莲英还李莲英吗?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白话文的倡导者,胡适先生曾经提出震古烁今的“三从四得”论(俗称“新三从四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已是颠覆了旧社会夫妻间的尊卑、主从关系,解除了压迫妇女的一条绳索——夫权,可谓“扭转乾坤”了。但是,上述“老公新标准”较之胡适先生的“三从四得”论又闹了一次革命,简直是昔日夫主今作婢了!想从前,丈夫在家称王称霸,颐指气使,罪恶滔天,而今理应“赎罪”,还妻子一份公道,一份赔偿,大抵也算历史的一点进步。不过,《08年老公新标准》毕竟不是可强制执行的法律文书,最好改写成处理夫妻关系的一种《合同》或《协议》,明确认定妻子必须享有的权利与快乐,以及丈夫必须承担的义务与痛苦,“周瑜打黄盖”,皆大欢喜。

不用说,只要切实履行按照《08年老公新标准》,拟定的《合同》或《协议》,妻也福气,夫也福气。你想呀,妻子无僭越、篡位之嫌,便享受到身为长辈才能享受的孝敬和身为女王才能拥有的威严,能不福气么?至于丈夫,因为履行这种《合同》或《协议》,也便使自己支持女性解放、女权至上的爱心、热心有了可靠的“载体”,不也是男儿亘古未有的福气!然而,在这阴阳失衡的婚姻翘翘板上,妻子被抬得越高,就不怕又来个“物极必反”吗?再说了,即使那玉足下的奴才的奴性稳定性极好,永远不会叛逆,但“妻奴”的形象愈鲜明,“妻奴”的懿德愈彰显,“妻奴”的嘉名愈远播,这“妻奴”高呼“谢主隆恩”的那位主子的形象、懿德、嘉名又会有着怎样相应的变化呢?不知飘飘然的“主子”们能否有兴致稍加思索。

责任编辑赵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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