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革命家关怀天津“小百花”

甄光俊

创建于1958年7月1日的天津小百花剧团，当年团员的平均年龄只有17岁。对这样一个年轻的戏曲演出团体，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彭真、贺龙、李先念、徐特立、谢觉哉等老一辈革命家，都曾给予过亲切的关怀。

毛主席谈笑风生

1958 年8 月10 日中午，小百花剧团接到市委办公厅的通知，当晚到干部俱乐部执行重要演出任务。究竟是为哪位中央领导同志或来访的外国贵宾演出，通知中没有说。这天正巧是星期日，全团休假，剧团里没剩下几个人。接到通知，大家赶紧分头去找，参演人员很快就找齐了。下午 5 时许，团长宣布了演出纪律，然后点名上车出发。

干部俱乐部小剧场是小百花剧团经常来演出的地方，但这天的气氛不同以往 ，市里来人嘱咐随时做好开演准备，什么时候开戏等候通知。8 点 10 分开演铃声响了，乐队敲起锣鼓，第一出是刘俊英主演的《喜荣归》，幕布拉开，啊 ！ 观众席头一排坐着毛泽东主席。扮演青袍的小演员李志清见了，激动得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他想高呼“毛主席万岁！”，可是想到自己是在台上演戏，不能喊，就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结果把嘴唇都咬破了。台上的其他演员也是既兴奋又紧张， 戏演得很拘谨。演完《喜荣归》，第二出是群武戏《虹桥赠珠》，演员们都铆足了劲，跟斗翻得一个比一个冲，戏也演得特别整齐。演出结束，幕布闭合，毛主席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带头鼓掌。这时，台上演员和台下观众一齐高呼 “毛主席万岁！”

演员们回后台卸装时，进来一位首长对大家说，主席请大家去跳舞。女孩子们高兴极了，雀跃着向舞厅跑去。尽管她们并不熟悉舞步，却争着抢着上前去跟主席跳舞。这个还没跳上三五步，那个又挤上去挽住毛主席的胳膊，逗得主席直笑，连说：“一个跳了一个跳，都轮得上。”主席和小演员们一边跳一边谈，问她们多大了，学戏有几年了，演员们一一作了回答。舞间休息时，主席和每一位小演员握手谈话，得知在《虹桥赠珠》里扮演小生的演员李秀雯是个女孩子时，毛主席现出惊讶的神情说：“原来是个女孩子，在台上我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哩。”毛主席说很爱看《虹桥赠珠》，希望今后多演这种反封建的戏。毛主席还嘱咐小演员们，不要骄傲，要坚持多练功。

毛主席和小演员们谈笑风生，随行的新华社女记者侯波抢拍下这个镜头。这张珍贵的照片，放大后保存在天津历史博物馆。

1960年4月底，毛主席在天津干部俱乐部又一次看小百花剧团演出，当看到新编历史剧《荀灌娘》里“舌辩周访”一场时，毛主席一眼就发现剧中某些人物与史实不符，当即告诉在身边陪同看戏的李耕涛市长：“陶侃当时并不在荆州，身份也不是周访的军师， 既然是历史剧， 这个人物需要斟酌。”后来，根据毛主席的指示，把这个人物改成了范缜。毛主席对一出新编历史剧中的一个不很重要的角色，竟然能够确切地指出错误所在，可见历史知识之渊博。

周总理谆谆教诲

1958年8月17日至30日，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天津小百花剧团奉命为这次会议演出。出席会议的党中央领导同志以及各省、市、自治区的第一书记都几次看过演出。一天晚饭后，演员们正在西山小礼堂化妆，隔窗发现周总理身着短袖衬衣，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化妆室走来。剧团的干部、群众全都迎出门来。周总理人还没走近，问候声已经传来：“同志们好！”总理同大家一一握手。有人请总理到后台坐， 总理说：“不要耽误大家化妆， 外面凉快，在这里同大家见见面， 很好。”有人搬来椅子请总理坐， 总理摆手不坐，说：“早就听说天津有个‘小百花，今天来看看大家。”总理关注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然后问一个已经化好妆的小演员：“你多大了？”小演员张月明回答：“12岁了。”总理逗趣地说：“你才12岁，怎么长了这么长的胡子？”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全都逗乐了。总理又问小演员们都学会哪些剧目、有多少老师 ， 一问一答 ， 气氛非常活跃。总理对剧团负责人说：“不能光安排他们学戏，还要让他们学习文化，将来要成为全面发展的艺术家，不能做只会演戏的小老艺人。”他还对小演员们说：“你们应该到各省去演出，要把各个剧种的精华都学过来。那样，你们的艺术就会丰富了。” 这时，周总理看到毛主席已在剧场侧门走下汽车，这才同大家挥手告别，走进剧场。

几天后， 在海滨浴场，周总理把在远处游泳的“小百花”演员、乐手们招呼过去，坐在沙滩上谈论起河北梆子和 “小百花”。总理说他40年前在天津时就看过刘喜奎等人演梆子，语重心长地叮嘱小演员们：“梆子家底丰厚， 要好好继承。”

1959年10月6日，小百花剧团奉调进京，参加庆祝建国十周年的献礼演出。 10月23日，文化部在北京饭店设宴，招待来自全国各地的 1300 多位戏曲工作者。宴会前， 周恩来、彭真、李先念、聂荣臻、罗瑞卿等党和国家领导人， 在休息室接见各献礼剧团的领队、主要演员。周总理和小百花剧团的领队韩俊卿早已熟悉， 他握着韩俊卿的手，称赞小百花剧团在艺术革新方面取得了突出成绩。他说：“河北梆子是个很好看的剧种。你们演得很好。最近看你们演的《捡柴》， 比过去精练多了， 如果再进一步提炼会更好。”总理这时看到了坐在另一旁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关肃霜， 就招手把她请到跟前，介绍她和韩俊卿相识。关肃霜兴奋地对韩俊卿说：“解放才十年，河北梆子出了这么多的人才，真让人高兴。”韩俊卿也感慨地答道：“解放前，河北梆子在天津已经奄奄一息，要不是解放后有党的领导， 河北梆子在天津怕是早就不存在了。” 周总理对关肃霜说：“小百花剧团有个青年武旦演员很不错，请你帮助带带徒弟，好吗？” 当时只有30来岁的关肃霜还不曾收过徒弟，总理亲自撮合，关肃霜欣然应允，并希望趁她在京期间把学生送来。一旁的韩俊卿乐不可支， 赶紧接茬儿：“一言为定。”周总理代人求师，在戏曲界传为佳话。

刘主席风度伟岸

国家主席刘少奇以前看过小百花剧团演出的古装戏。1964年，古装戏被迫退下舞台，小百花剧团演出根据同名话剧移植的现代戏《丰收之后》。同年7月3日，在天津视察工作的刘主席偕夫人王光美在干部俱乐部大剧场观看了这出戏。那天天气闷热，当年剧场里没有空调设施，尽管在乐池里放了许多大冰块，电风扇也不停地转，剧场里仍不见凉快。演出近3个小时，刘主席始终端坐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演出结束后，刘主席由河北省省长刘子厚和天津市委第一书记万晓塘陪同，登上舞台接见演出人员，人们见他身穿的半袖绸衫，后背已被汗水湿透一大片，无不从心里钦佩刘主席那伟人风度。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刘主席上台接见演出人员时，首先绕到乐队跟前，同大家逐一握手，然后才走到演员跟前。记得刘主席只说了“大家演得很认真，男声唱腔要改进”等几句话。

李先念副总理爱听梆子

1959年10月，天津小百花剧团奉调进京，参加国庆十周年献礼演出。在怀仁堂演出时，原籍湖北的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同志，平生第一次观看燕赵古风的河北梆子，并对这个古老的剧种和演员、乐队全由不足20岁的青年人组成的剧团产生了浓厚兴趣。看戏时，先念同志向身边的革命老人徐特立连声夸赞这些青年人虎虎有生气，唱、念、做、打有特色。散戏后，先念同志对剧团领队说，戏曲要发展，一定得从培养接班人入手。成立 “小百花”，确实有远见。

1960 年夏天，李先念副总理到天津视察期间 ，在干部俱乐部再次观看小百花剧团的演出。那天，先念同志兴致很高，看得入神。大轴戏《泗州城》里有个小蛤蟆智斗哼哈二将的表演，先念同志看着开心，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可能是先念同志在中央分管财政的缘故，他向陪同在身边的天津市市长李耕涛询问小演员的工资情况。李市长汇报是供给制，根据学员的学龄每月再发四、六、八元不等的零用钱。李先念同志听后笑着说：“你这个市长太小气了。给你六元钱，上台唱一出试试？他们练功、登台体力消耗大，需要吃些营养的东西。”演员们听说了这事，都深为国家领导人对戏曲演员的关心、体贴所感动。

1961年初冬的一天晚上，小百花剧团按照市委办公厅的指示，派出乐队到干部俱乐部为舞会伴奏。中间休息时，在天津视察的李先念副总理得知是小百花剧团的乐队，顿时像故友重逢似的来到乐队跟前，看望乐手们。先念同志亲切地询问起小百花剧团的情况，还关切地询问剧团里有没有人因为节粮度荒出现浮肿？他嘱咐大家要劳逸结合，年轻轻的千万不能做下病。先念同志说他喜欢听民歌，特别是陕北民歌。在离开乐队前，叮嘱乐手们等休息过后演奏一支《敖包相会》，他说这支歌他百听不厌。

那些年，“小百花” 经常接受为中央首长演出的任务，经常有机会见到先念同志。从1964 年古装戏被禁演后，这种机会就不多了。直到 1986 年，这 20 多年间，一直没有见到过李先念副总理。1986年“五一”节前夕，已经担任国家主席职务的先念同志结束在朝鲜的国事访问，返京途中在天津稍事停留，天津市政府举办戏曲晚会作为招待。“小百花”剧团仍以当年的原班人马为老首长演出看家戏《断桥》等。李主席虽已多年没有看到“小百花”的戏了，却对当年的“小百花”记忆很深，边看戏边同以前作比较。演出结束后，李瑞环市长陪同李主席上台接见演员。李瑞环市长称赞“小百花”戏演得好，李主席接过话茬儿反客为主地向李市长介绍说：“‘小百花 是多年有名呀，他们的武戏也很好看。”李主席握着演员们的手说：“当年的‘小百花，如今成才喽！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陆定一副总理考察“小百花”传统戏

1965年5月27日，在天津视察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中宣部部长兼文化部部长陆定一，由天津市委文教书记王亢之陪同，到小百花剧团看演出。那天所演中型现代题材武戏《越海插旗》，系天津剧作家鲁扬根据福建前线侦察兵潜入敌占岛，将五星红旗插到敌军兵营的实事改编，剧中设置了许多高难度武功技巧。陆定一看完演出没作任何表态，但他提出几天后来看“小百花”的传统戏。彼时，全国各地的戏曲舞台上只演清一色的现代戏，传统戏早于此前一年多销声匿迹。小百花剧团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被市委确定为试点单位，无论干部、群众，全都经历了“洗澡、下楼”审查，检讨了过去为“死人、洋人统治舞台”出大力的错误。运动尚未结束又要去演传统戏，演职员们心有余悸，不敢接受这项任务。河北梆子剧院分管业务安排的副院长韩俊卿也感到为难，便向市委如实作了汇报。市委文教书记王亢之在电话里对韩俊卿说：“陆副总理是分管宣传工作的中央领导，他这次来天津就是考察文艺界现状的，为中央制定文艺政策作参考。”亢之书记要求韩院长做好演员的思想工作，把这次演出当做政治任务去完成。于是，韩院长召集剧团全体会议，传达了市委的指示精神，演员们这才放心地投入到老戏专场的秘密准备中去。

同年6月9日，在山东省考察后又回到天津的陆定一副总理，由河北省委书记处书记李颉伯、张承先陪同，第二次来到小百花剧团，在大礼堂看了河北梆子《喜荣归》、《打店》、《断桥》以及天津戏校学生演的昆曲《金山寺》，陆定一看后很高兴，他在登上舞台接见演出人员时特别强调说：“中央从来没有下达不准演古装戏的正式文件，现在还是要传统戏、现代戏两条腿走路。”

岂料，一年后“文革”风暴骤然而至，陆定一同志被诬陷为“彭、陆、罗、杨”反党集团的成员，身陷囹圄。曾经按照市委的指示为陆定一组织演出的韩副院长受到株连。1966年8月下旬，造反派们把尚在军粮城“四清”分团搞“四清”的韩俊卿揪回剧团批斗，强加在她头上的主要罪名是“勾结陆定一，用传统戏对抗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她被造反派们隔离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8月29日上午，造反派们把一块写有侮辱人格字样的木牌，用细铅丝吊在她的脖子上，摁着她跪在一条窄窄的铺凳上，在炎炎烈日下暴晒着接受人们声讨。然后又被人群簇拥着游街示众。造反派扒去她的鞋袜，让她赤脚走在粗糙的煤渣路上，不一会儿，她幼年缠裹过的那双脚便渗出血来。这天下午，曾经为河北梆子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的艺术家服毒自尽。

责任编辑：王文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