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多少钱一斤

容　彦

你看，他有一双多么清湛的眼睛！只不过，当他一次次目睹屠杀之后，那眼睛里的柔和会慢慢消失……

当我还是一个少女时，曾收到过一封信。信的开头是一个字谜：天鹅一去不回头，双木非林心相连，您若无心各自离（每句各答一字）。当我猜出谜底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谜底是：我想你。

写信的男孩儿是我读师范时的同学，他的优秀是被全班女生所公认的。那时我们已经毕业，远隔千山万水，即便曾经有过好感，却已无法回头。

那个美丽的字谜，把天鹅很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也一直想近距离地目睹一下它的芳容。5年前，在被誉为“东方的夏威夷”——中国北方最大的一个“天鹅湖”，我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天鹅。

那日，天气明媚可人，虽说是冬季，却是难得的和暖。碧波荡漾的海面上，天鹅成双成对，或栖或飞，洁白的羽毛，优雅的仪态，令我怦然心动。从此，天鹅成了我最喜欢的动物，我觉得天鹅的美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人类。

前些日子，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道边停了一辆宝蓝色的豪华轿车，这本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是车旁站立的少妇吸引了我：她30出头，皮肤出奇得白，从头到脚妆扮得时尚得体。她的相貌、气质、装束，包括手里拿的手袋，似乎都是和那辆车配套的。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很难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瑕疵，那份美丽与优雅，使我不由得想起几年前看到过的天鹅。

我听见这个美丽非凡的女子，正用当地的土话和旁边的人交谈，显然她是本地人。突然，女子停止了谈话，用无限慈爱的目光看着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简直是妈妈的翻版，看样子大约八九岁，皮肤也是白白的，真像个小天使。

美的事物总是令人神往，路边许多接孩子的家长，也都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这对母子。

“妈！”小男孩儿甜甜地叫着。“宝贝儿！”妈妈一边接过儿子的书包，一边摸着儿子的头说：“你猜妈妈今天带你去吃什么？”

小男孩儿猜了一气，没有猜出来。妈妈用手刮着孩子的鼻头，兴高采烈地说：“是——天鹅肉！就是那天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在天上飞的天鹅！”漂亮妈妈边说，边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我十分惊异，竟然是天鹅肉！天鹅不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吗？怎么竟有人敢吃天鹅的肉？我转念一想，也许是一只天鹅意外受伤了，没有存活的可能，所以只好吃掉了；也许是饭店为了吸引顾客，给不是用天鹅肉做的菜故意起了这么个名堂。

这件事令我耿耿于怀。那么巧，几天后，我在校园里见到了那个男孩儿。我委婉地问起他吃“天鹅肉”的事，他告诉我，是真的天鹅肉，很好吃，“用手撕着吃，蘸调料！”小男孩说。我问，天鹅是怎么来的？小男孩儿用手比划着说：“用棍子打！打！打！唉！……”最后，小男孩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不忍的神情。

那位像天鹅一样美丽的母亲，不仅让小男孩吃到了天鹅肉，还让一双稚嫩的眼睛，目睹了天鹅在人类的棍棒下死亡的全过程。

我突然那样愤怒，并萌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但愿所有被吃的天鹅都带有禽流感病毒，让那些可恶的食客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然而，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我忍心诅咒他吗？你看，他有一双多么清湛的眼睛！那是天使的眼睛，也是天鹅的眼睛，只不过，当他一次次目睹屠杀之后，那眼睛里的柔和会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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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乌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