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禅的余韵

丁　力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举行了封禅大典。封是指在泰山上祭天，禅是指在泰山西南的社首山祭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封禅是在向苍天后土汇报：在朕的领导下国家富强天下太平。当然了，苍天能不能听到也只有天知道，封禅主要还是做给世人看的。

封泰山要在山上搭一个台子，这一工作由将作监负责。封禅大典当天将作大匠领着手下的能工巧匠早早就上了泰山(那时候的泰山运输靠扛，通讯靠喊，搭台子不是个小工程)。首先要建一个直径为五丈(约合15米)，高九尺(约合2.7米)的圆形台子。圆台上按照东方青色、南方赤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黄色的方位色彩铺上五色土。在圆台之上再搭建一个也是九尺高，一丈二见方的方形台子。如果能从高空俯瞰，这个祭天的台子就像一枚铜钱，外圆内方，体现的是“天圆地方”的观念。

唐玄宗从东都洛阳出发，沿途各地的地方官员要负责后勤保障工作，当时叫“供顿”。历城(今济南市)属于齐州管辖，是唐玄宗一行的必经之路。历城县令杜丰不敢怠慢，积极努力做准备工作。忙了一阵子之后，杜丰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遗漏了。他把下属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会上杜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准备30具棺材，存放在圣上落脚的行官内以备不时之需。

县府的官员们听到这个决定后吓得不轻，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做是极不妥当的。圣上封禅是一件具有继往开来意义的大喜事，准备棺材岂不是诅咒倒霉吗?杜丰却另有主张，他说：“圣上的车驾队伍庞大，听说连绵数百里不绝，那是何等的威武壮观。后妃六宫、四夷酋长和文武百官都要同行，这么多人长途跋涉、鞍马劳顿，谁能保证不出什么意外?万一遇上有人突发急症抢救无效，咱们到哪里去找现成的棺木。供顿工作无小事，每个细节都要考虑到。”

这30具棺材很快就打造好了，全部上了大漆，锃光瓦亮，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行宫的一个角落里。为了避免日晒雨淋，还用幕布遮盖起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杜丰长舒一口气，只等着圣上驾到。

圣上大驾的先遣队由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的置顿使率领，他们要检查行宫的准备工作。置顿使工作认真细致，亲自前往现场一处一处查看。当走到行宫的一个角落时，看见幕布罩着一些东西，也许是出于责任心，也许纯粹是出于好奇，置顿使揭开了幕布。猝然之间，闯入他眼内的是30具锃亮的棺材，毫无心理准备的置顿使被吓得连连后退。

缓过劲儿之后，置顿使发火了，他十分严厉地对随同检查的齐州刺史说：“把棺材摆在圣上的行宫里是最大的忌讳，一定要查清楚这些棺材是谁造的!一定要查清楚为什么要把棺材放在行宫里!一定要查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刺史立即派人去找杜丰前来问话，杜丰闻听此事急忙躲到家中的床底下，不敢出来。来传唤杜丰的官员想把他吓出来，就说圣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要赐杜丰自己了断。闻听此言杜家顿时乱了套了，妻子儿女抱头痛哭。

话又说回来了，尽管在行宫里摆上棺材很不吉利，但你说他犯下了哪条刑律?没有。你说他违反了哪条官员守则?也没有。顶多是不合时宜罢了。实际上，上至皇帝提前给自己修建陵墓，下至普通人家的长者提前给自己预备好寿材，都是常有的事。也多亏杜丰的妻兄在朝廷担任御史，上上下下做了一番工作，杜丰才得以解脱。

唐人郑啓所著的《开天传信记》中载，唐玄宗来到泰山脚下，准备登山的时候，为了圣上封禅，益州特意进献了一头骡子。这头骡子通体白色，没有一根杂毛，上山时走得稳稳当当，唐玄宗骑在上面完全感觉不到登高下低时的颠簸。

顺利完成祭天大典之后，唐玄宗还是骑着这头骡子下山。到了山下不久，一位官员匆匆跑来报告说，那头白骡子无声无息地倒下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说不清是累的还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反正这头骡子无疾而终了。唐玄宗于是追封这头骡子为白骡将军，让人做了一口简易的棺材，又搬来些石头垒了一座坟墓将之草草安葬。

作为整个封禅活动的一部分，唐玄宗还要到曲阜去祭孔子。于是，曲阜所在地兖州也忙了起来。巧的是，杜丰的儿子杜锺在兖州担任参军(唐代的州府设有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土六个参军，如果把州比作一个省的话，这些参军就相当于省属的厅级官员)。杜锺的任务是负责准备圣上一行队伍中所有马匹的马料，要确保这些御马吃得好，吃得饱，不掉膘。

马料分为草料和粟豆一类的精料，粗细搭配。草料的问题好解决，让人割了堆在那儿就行了，但粟豆之类的精饲料就有些麻烦，圣驾一行中御马为数众多，事到临头再煮粟豆恐怕就来不及了。于是，杜锺要求手下提前动手准备，支起大锅煮了二千多石粟豆。煮好的粟豆趁热倒进地窖中保存，为了保险起见还用泥土将地窖口封住。

等到玄宗一行来到兖州后，要喂马了，打开地窖口，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粟豆全都焐臭了。

这回杜锺也吓得不轻，他想到了自杀。考虑到喝砒霜味道太苦，杜锺想到一个偏方：据说羊肉和半夏一起煮了吃下后会中毒而死。在享受美味佳肴后离开人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杜锺就打发人买来半升多的半夏，照方子炖了一锅羊肉。

不知是加工方面的问题，还是配比不合理，抑或是这个方子根本就不灵，杜锺吃了羊肉炖半夏以后不但没有死成，反而比以前更精神了。后来，《纪闻》的作者牛肃在记载杜丰父子的事后写到：“时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

“使节”原来不是人

“外交使节”现在指的是外交人员，但“使节”的原始意义指的是物而不是人。

在古代，国君派使者外出，需要给使者配备相应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叫“节”，使者所带的“节”就称为“使节”。“使节”多以金属(一般是铜)制成，其上分别铸有龙、虎、人三种图案，称龙节、虎节和人节。

使者出境所用的“节”是这样安排的，山区之国用虎节，平地之国用人节，泽地之国用龙节。出入国都城门和关门用符节，运输货物用玺节，通行道路用旌节。各种节都有规定的有效日期以便按时归还。

凡通行天下，必须持有节，没有节的人，遇有检查就不能通过。很多时候，“节”比“使”要重要得多，因此，“使”也就慢慢变成了“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