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时间的关系

杨景龙

非马（1936－），本名马为义，广东潮阳人。台北工业专科学校毕业，美国威斯康辛大学核工博士，现任职美国阿冈国家研究所。台湾笠诗社同仁。著有诗集《在风城》、《非马诗选》等多种。

知道脚

历史感沉重

想留下痕迹

沙

在茫茫大漠上

等它

以“脚”与“沙”的关系，喻人类与时间的悲剧性联系。

“知道脚／历史感沉重／想留下痕迹”三句，写人的努力，人的不朽期盼与功业意识。一代又一代人，总是想通过自己的不辍劳作，不懈追求，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在人类文明史上写下耀眼的篇章，这是人类的光荣和梦想。就像跋涉者的脚步，要在大地上留下脚印一样。

“沙／在茫茫大漠上／等它”三行，则以沙对脚印的掩埋，喻示时间对人类执著追求的无情抹杀。“沙”代表时间，时间是伟大而冷酷的造物主，它能轻而易举地让人类的一切功绩勋业都化为乌有，让人类的一切不朽之想与永恒之念都烟消云散。一部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被时间和遗忘遮蔽、掩埋、抹平的过程。真让人徒唤奈何，黯然神伤。

不过，人类并不因此而放弃事业，放弃努力，放弃梦想。就像在茫茫沙漠上的跋涉，先行者的脚印被无情地掩遮了，后继者又踩出了新的脚印。“人生代代无穷已”，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后继，全力以赴，终在时间的沙漠上垦辟出了人类文明的一方方绿洲。人类的全部渺小、悲剧性和伟大、崇高性，都体现在这种以自身的有限对时间的无限的抗争之中。

当然，解读这首小诗，也可以让那些过分斤斤于功名、不朽欲过强的人，多一份理性和清醒。冷冽的小诗，未尝不含有对人类愚迂一面的反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