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屏
那年,我11岁,在学校寄宿。那个冬天,出奇地冷。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棉衣棉裤棉鞋毛袜全穿上了,可我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教室里冷,宿舍更冷。都是些小女孩。不会生火,因为前一天晚上炉子里的煤没弄好,宿舍发生了煤气中毒事件。
第二天,我们中毒较重的四五个人头痛欲裂地躺在床上。校医说,没有什么大碍,让我们休息后。吃点饭就会好的。
尽管如此,看到宿舍其他同学去上课了,我们还是很难过,有人开始嘤嘤地哭,放在桌子上的玉米面糊糊、发糕,没有人肯动一口。
中午,同学们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班主任老师。老师劝我们吃些东西来增强体力。
可我们实在没有食欲,几个人勉强吃了几口,算是听了老师的劝。
下午下课回来的同学说,老师让我们几个晚上去他家吃晚饭。我们又惊又喜。甚至“庆幸”自己“中毒”。其他的同学。也是一脸羡慕的神情。
老师家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有序。其实老师的日子也很艰难,师母没有工作。孩子刚刚两岁,就靠老师一个人的工资生活。
小屋里暖融融的,师母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说今儿个是冬至,咱们一起吃饺子,耳朵就不会冻了。饺子已经煮在锅里了。
热乎乎的饺子端上来了,老师和师母喊着让我们快吃,并强行拽走了怎么也不肯离开的孩子。说他们在厨房边看锅边吃,让我们放开肚子使劲吃。
那年头,一天三顿的玉米面,吃得我们的脸都成了玉米色。猛见到这么多白面水饺,胃口一下大开,几个同学一口一个地把饺子往嘴里送。真香啊,里面搁了肉、放了白菜,师母的饺子包得可真好,全是大肚馅的。老师和师母一个劲儿地往我们碗里倒,我们吃得几乎弯不下腰……
趁老师不注意。我将空碗盘抢着往厨房里收拾。一进去,我便呆住了,只见老师两岁的孩子,碗里是几个已成碎屑的饺子;而师母正在吃一碗开水泡的玉米面发糕,旁边是一小碟咸菜……
转身。我轻轻地退出来。傻傻地静默在屋外,不让眼泪流下来……
那个冬天,我不再觉得寒冷;那个冬天,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
一泓秋水摘自《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