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的财富

先　洛

再过３０年，列位看官再回头张望一眼吧，若不长进，百分之九十的中国画家都要没饭吃了。

２００５年，吴冠中先生将６件作品捐给了上海美术馆，当时有人认为是对上美为他举办个展的回报，想不到刚刚过去的４月２９日，吴冠中又将６６件作品捐给了上海美术馆。这就有点让人犯晕了，特别是一直在拍卖行里转悠的主儿，心里火烧啊。你说这些画吧，好不好先搁一边，随便瞎抓一件拿去拍卖，动静肯定闹得挺大的。

据悉，这次捐赠的作品都是吴冠中精心挑选的代表作，其中包括《鲁迅故乡》等３０件油画、《狮子林》等３６件彩墨作品，时间上涵盖了自上个世纪６０年代至今各个不同的创作时期，也是吴冠中出手最大方的一次。上海美术馆得了这批画后，成了国内收藏吴冠中作品最多的机构，李馆长乐得跟抱了金娃娃似的，还准备开辟吴冠中作品展厅，长期陈列吴冠中的捐赠作品。明年初上海美术馆还将为吴冠中举办９０周年回顾大展，全面展示吴先生的绘画历程。不用说，上海美术馆让同行眼睛出血了。

在跟上海美术馆领导品茗论道时，吴先生说了大实话——若论说实话的狠劲，吴冠中可与文坛的巴老相比。他说：“我早年在法国留学，在东京、巴黎、伦敦都办过展览，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力，在国外的时候我经常觉得很失落。无论法国还是美国，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些民族歧视，他们更愿意推荐本国的艺术家。我们要有自己民族的艺术，我已经快９０岁了，作品接受了市场和社会的考验，我也知道拍卖的价格很高，但那些与我毫无关系。”跟出国一次到处乱吹的三流画家相比，老人家直率得让人肃然起敬。

说到动情处，吴先生要一吐为快了：“我年纪大了，马上就要９０岁了，人不可能一直活下去，有些事情我必须考虑。我要把想说的话说完。我们中国有很多问题，这些问题阻碍艺术进步和发展。我这么大年纪了，没有什么顾忌。”这话跟赵丹的临终遗言有些相仿。

他特别说到吴大羽：“中国有很多了不起的艺术家，吴大羽就是一个。他是我们的老师，可惜他后来就不愿多说什么了。但他的画非常感动人。有些艺术可能很长时间不被理解，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吴老先生晚霞红了，还猛夸自己的老师呢？这不光是一个感情问题，更重要的是吴大羽执教过的杭州国立艺术院，即后来的浙江美院，今天的中国美院，曾经是硬件较差、学风却很自由的一个地方，几十年里出了不少人才，今天在当代艺术前沿摇旗呐喊的那几位爷都在这里吃过萝卜干饭。吴大羽本人是中国现代绘画的奠基人之一，却是一个艺术的“叛徒”。他比学生吴冠中更早留法。如果八卦地说，他也是宜兴人（另一个宜兴人是徐悲鸿，被吴冠中骂得一无是处）。但最近几年，他的作品在市场上远不及吴冠中，这倒不是他要为老师的画价炒作一番，而是希望大家认识到吴大羽的艺术价值。有了自己早年的求学经历和百般磨砺，所以他会说：“艺术学院的盲目扩招只会误人子弟。如果一个青年人学画的冲动就像往草上浇开水都浇不死，才能让他学。”

所以他还会说：“我们有很多好的传统，但更要创新，创新是有冒险性的，很多创新都是对旧传统的殉道而出来的。国学要研究，但不值得普及和发扬，死掉的文化不能复兴，我们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发展，但要记住，推陈才能出新。”

他自己是推陈的实践者，一个掘墓人，他对传统中国画的否定不仅在理论上，从他最近３０年的创作来看，从他近几年玩出来的“汉字画”来看，可以说是揭竿而起的义举。只不过今天大家还认识不足罢了，被拍卖得里的落槌声震得昏了头。再过３０年，列位看官再回头张望一眼吧，若不长进，百分之九十的中国画家都要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