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全
“遥远的海市蜃楼,驼队就像移动的山,神秘的梦幻在天边,阿爸的身影若隐若现。”汽车越过贺兰山进人阿拉善境内的腾格里沙漠后,德德玛的那首《苍天般的阿拉善》就一直在耳边环绕。
贺兰山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南北走向山脉之一,连绵180公里,横亘于内蒙古和宁夏的交界处。它状如一钩新月,却无新月的静谧,巍峨险峻是一道军事上的屏障,充溢着远古战场的胡笳、厮杀的喧嚣;它又如一把双刃剑,山脉东侧的银川平原,绿意盎然,温柔可人,而西侧的阿拉善腾格里大沙漠,则暴戾狂躁。
腾格里沙漠广袤无垠,新月形沙丘链激起一串串涟漪,无尽地扩散,宛如少妇清晨的弯眉,不化妆却有随意的惊艳;踟蹰沙海中的骆驼群,在风沙漫舞中悠闲自在,与沙漠浑然一色,仿佛弯眉下动态的眼睛;沙枣树、梭梭等各种灌木林草,稀疏得仿佛可以数得过来,无力摇曳中,更加衬托了沙漠的浩瀚。
驼群把沙漠踩在脚下,偶尔也穿越沙漠公路,对来往的汽车有一种鄙视般的不屑,对峙着不肯让路。我和同伴被激怒了,明知燕雀和鸿鹄迥异,却偏要学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咆哮着下车,与骆驼面对面对峙。可是,置身于风沙扑面之中,“天漠漠兮地接天,戈壁风劲沙飞旋”是纸上的豪迈,清高立时散落,只好靠在骆驼身上坚强地“胜似闲庭信步”,做高尔基状大声呼喊:“让暴风雨来得……”话音未落,沙粒盈齿;背靠的骆驼突然抽身,我们仰面跌落,向沙漠狼狈地“作揖”。
跌跌撞撞上得车来,耳边恰好飘来“阿爸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歌词,有人跟了一句:“唉!德德玛的阿爸胜似沙漠中的驼群”。“哈,呵”——自嘲的笑竟被满嘴的沙粒生生噎回去了。
我的朋友兼做导游的杨平,闲适地笑,一种老沙漠人的神态。其实,他也是北京来的,只不过为了他所谓的“高尚的事业”,数年来多次在这里生活。这种高尚的事业是一个被称之为“阿拉善生态协会”的NGO,杨担任秘书长。一批已经富裕起来的企业家们自愿捐款成立了这个组织,企图改变沙漠生态。配合当地政府开发旅游资源,带动经济发展是另一个主要工作内容。我们要前往的月亮湖旅游风景区,就是其中一员开发的。
月亮湖?看着车外渺无人迹的沙漠,我满腹狐疑,没准是—个旅游的噱头吧。杨说是真正的湖。不过,到月亮湖要穿越15公里的大沙漠。如何穿越?杨说,见过冲浪吗?我们是沙漠冲浪!危险吗?不危险,但会让晕车者五脏六腑颤抖!
车到月亮湖旅游区接待站后,我们换乘“北京212”。爬上车来,遵嘱系上安全带,牢牢抓住特制的扶手,正狐疑路在哪里时,车已然马力轰鸣,疾驰上那状如少妇弯眉的新月形沙丘链。这些沙丘链,远观妩媚,近看则是一道道沙土堆积的沟壑。车翻沙越壑,时而跃上沙海浪尖,时而跌进大漠浪谷。一跃一跌间,尖叫声震耳不绝,连附近的骆驼也驻足观望,仿佛痴笑人间之人折腾自己!
车至途中,晕车者已不堪忍受,停车尽吐腹中之物。我等则梳理惊魂,顺乎腾格里的广袤粗犷和豪放,以车点缀,以沙漠为背景,且摆一个沙漠之狐隆美尔式的POSE。一阵狂风掠沙而至,俱成龇牙咧嘴、摇摇欲坠状,几成沙海飞狐。落荒上车,继续刺激、惊险,满嘴沙粒浑然不知地咽下,待惊觉已晚矣,只好以“补钙”作安慰。
半个小时的行程,车已至平坦处,远望沙漠,一处绿洲呈现在眼前,方知月亮湖不是噱头,粗犷豪放的腾格里的确深藏着一处妩媚。
四面沙山中能拥有如此一湖清水,大自然真是神奇!
一个优美的传说,铸造了这种神奇。
传说,一位居住在西戈壁的公主,因不满父母的指腹为婚,骑着一只白天鹅飞向自己心上人居住的地方。飞啊飞,飞了七七四十九天,白天鹅精疲力竭,公主急得哭了,落下了伤心的眼泪,汇集成今天的月亮湖。诸君窃笑,我却凝重:历史与传说相比,我有时候更愿意相信传说。谁又能说清两者之间的差别呢。
环湖四周,花棒、柠条、沙拐枣、沙枣树、梭梭等各种灌木,迎风盎然,泼墨于黄沙苍茫中;碧绿的草坪如毯延伸,至沙丘链便戛然而止,成—道突然的分界线;湖中芦苇摇曳,碧波映沙,泛着悴黄的绿意,又有一种淡淡的暖意;白天鹅、黄白鸭、麻鸭等水鸟领受这份暖意,成群结队荡漾、嬉戏,甚至不受外界游客的惊扰。
阿拉善生态协会的一员宋军先生,数年前,在商海忙碌之际到这里寻找一份宁静,有了这样的感悟:“阿拉善这块土地上,沙漠、蓝天、戈壁,很小的一块绿洲,一片湖泊。还有将羊群视为家人的牧民们,千年不变地生活其中。你看到这些,才能真正了解天人合一,才了解,快乐真的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感受多少。”于是,他在湖畔的绿洲上建起了蒙古包、度假木屋、别墅等现代化旅游服务休闲设施,成中国第一家集沙漠探险旅游、娱乐休假为一体的五星级度假村。
是夜,我们在蒙古包中,品尝着阿拉善特色美味佳肴,体验未喝先酣的阿拉善美酒,伴着悠扬的蒙古长调,感味原始荒凉与现代文明的分界与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