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迷失在漩涡中

2008-05-14 10:21曹多勇
广州文艺 2008年5期
关键词:立国河湾漩涡

曹多勇

近几年,所谓的底层写作像是淮河汛期形成的一个个大漩涡、小漩涡,浑浑浊浊,汤汤水水,从东向西,顺流而下。我的小说也不可避免地裹挟在这股漩涡中,在各家杂志上渐次登场。其实我的笔墨着力点与这些所谓的底层文学是隔着厚厚一层的。我出生于淮河岸边的一个名叫大河湾的小村庄。此后上学、工作、生活、写作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左右。眼下我居住的淮南市中心处,距离大河湾也不过四十华里的路程。这么一来,大河湾——淮河像滋养我生命的成长过程一样,滋养着我的小说创作。我始终认为,一个作家能否创作出独具品格的、或者说优秀的文学作品,就看能否寻找到独属自己的文学资源,能否把自己的独特的生命过程呈现出来。正是基于此,我在小说故事形态的选择上,喜欢民间化。写作这种融有大量民间情态、民间机智的故事时,我能感觉出那种独属淮河才能有的东西是怎么通过我的笔端悄悄地流入文字当中去的。我的理解是,仰仗本土的区域经验和语言资源,才能表现出淮河流域最基本的、也是最深厚的精神层面。

2006年我曾在另一篇创作谈《我的两位朋友》(该文发表于2006年6月号《现代小说》)中说过:“时下,所谓底层小说充斥于文坛,也火红于文坛。阅读它们略感不足的是,在某些篇什中作者使尽全身力气对笔下人物从物质层面及精神层面进行双重挤压。小说人物在物质方面苦不堪言,在精神层面上也似无一丝一毫能够转身喘息的地方。小说人物在现实生活的双重挤压之下,除走向绝境外,似乎不会有其他生路可言。底层人物的现实境况果真如此吗?就我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的所谓底层人物而言,他们的生活态度还是积极的、乐观向上的。不管物质层面怎样去挤压他们,也不管他们会遇见怎样的灾难,他们都会寻找着属于自己生命的一束光亮。正是靠着这束永不熄灭的生命光亮,他们才有信心和勇气把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

一句话,我喜欢写生活的常态,不喜欢写反态、写变态、,不喜欢下狠招,写场面不往阴森处写,不往血腥处写,写人物不往绝境处写,不往死亡处写。我所追求的小说气象是,在貌似传统现实的外表包裹之中要有一颗现代的核。

从外表上来看,《流水向东》中的韩立国是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是一个好色好赌的男人,外出打工几年没挣着钱,连踏实种地的本质也丢失了。在初稿中,我曾经花费一个章节七千字的篇幅,企图追究韩立国这一变化的原因。像其他底层小说一样,我写韩立国头一年打工没讨着工钱,第二年打工回家过年在路上钱被人偷去,第三年遇见一个女人上当受骗花去不少钱等等。修改时,我才意识到这种追求的方向错了,太简单,太平面化,也不符合生活本身的时代逻辑。不是说韩立国不可能遭遇上述这些事情,也不是说上述这些事情不是韩立国变化的一大因素,而是说现实生活要比呈现出来的复杂得多,远不是一个作家所能看透的。再说分析个一二三条来也不是小说干的事。因此,我决定整章删除。

韩立国回来家先是一个劲地睡觉,睡够了,也思索自己这一变化的原因——比如去集市上算命,也忧虑自己今后的生存出路——比如去河下看渡船。最后,韩立国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替儿子讨要上缴过的学杂费,终于行动了。这一刻,我们看到他真实的一面,看到他充满活力的一面,甚至看到他“智慧”的一面。

眼下,在我的老家大河湾,村人也大多不种地,一群一群往城市里跑,北上北京,南下广东,不管有文化没文化,不管有技能没技能,不管能不能挣着钱,两条腿能跑动的大多一年一年往外跑。这似乎又形成一个一个大漩涡、小漩涡。“兰英提着包走出淮河边,走出韩家庄,走向一处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写到《流水向东》结尾时,我真担心兰英这个能吃苦、能耐劳、能支撑家的女人也会迷失在外出打工的漩涡中。

责任编辑王绍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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