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建国 李 娜
摘要:宽缓刑事政策的确立势必导致毒品犯罪相关理论的重构,无被害人犯罪、非犯罪化、轻刑化等理论在毒品犯罪认定中的适用和协调则成为深化毒品犯罪研究的基础。因此,应该重新审视毒品犯罪的现行立法和实践,坚持吸毒行为的非犯罪化具有合理性。
关键词:毒品犯罪遏制;无被害人犯罪;非犯罪化、轻刑化
中图分类号:D924.36文献标识码:A
毒品在世界范围泛滥成灾,毒品犯罪成为全球性的严重犯罪。当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均将毒品犯罪作为严重危害国家稳定和发展的严重犯罪予以打击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遏制毒品犯罪的有效手段和对策。但是,从实践来看对毒品犯罪的打击和遏制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问题,对世界各国都是一个艰巨而长期的任务。所以,在总结过去成果的基础上,以宽缓刑事政策为指引,继续做好毒品犯罪遏制相关问题的研究,对于保持社会稳定、促进国家发展建设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
一、无被害人犯罪与毒品犯罪
(一)犯罪被害人与无被害人犯罪的界定
关于犯罪被害人的概念,理论界有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从其词源上看,被害人一词源自拉丁文Victima,原意有两方面:一是宗教仪式上向神供奉的祭品;二是因他人的行为而受伤害的个人、组织、道德或法律秩序。“被害人”一词即使用其第二方面含义。照此理解,犯罪被害人也即因他人的犯罪行为而受伤害的个人、组织、道德或法律秩序。传统的犯罪学观点认为,犯罪被害人是指合法权益遭受犯罪行为侵害的人。第三种观点认为,犯罪被害人是指犯罪行为所造成的损失或损害即危害结果的担受者。第四种观点认为,犯罪被害人是指生命、身体、财产等权益遭受犯罪侵害的人。1985年《联合国关于犯罪被害人和权力滥用的司法基本原则宣言》(United Nations Declaration of Basic Principles of Jus-rice for Victims ofCrime and Abuse 0fPower)第1条将“犯罪被害人”界定为,是指个别或者集体的,因违反成员国有效刑事法律(包括规定刑事性权力滥用的法律)的作为或者不作为而遭受损害,包括物质或者精神上的伤害(physical or mental injury)、情感痛苦(emotional suffering)、经济损失或基本权利的实质贬损的人。还有观点认为,犯罪被害人是指合法权益或权力遭受犯罪行为侵害的公民、非国有单位和国家。还有观点认为,犯罪被害人是指由于犯罪行为而使其合法权益(包括人身权、民主权、财产权)及其精神方面遭受到损害的个人、单位(公司、企业、事业单位、机关、社会团体等)以及因为犯罪而受到严重危害的国家和整个社会。
上述种种关于犯罪被害人的概念,从不同的角度揭示了犯罪被害人的含义,均具有其独立的理论价值。但是,我们认为,对犯罪被害人的概念应当这样全面、科学地把握:
第一,犯罪被害人不仅指受犯罪行为侵害的自然人,还应包括单位(企事业法人、非法人单位及社会团体)及国家(社会)。自然人形态的犯罪被害人是整个犯罪被害人体系中最主要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已得到普遍认同,另一方面,单位作为犯罪被害人不仅得到学者们的普遍承认,同时也为司法界人士所关注,单位犯罪被害人的保护,从刑事法治未来走向看具有重要意义。对于将国家作为犯罪被害人,学术界存在较大争议,但我们认为,“凡是享有权利与履行相应义务的法律实体都可能成为被害人,被害人学都应当将其列入研究范畴之内。”国家必须列入犯罪被害人的范畴,如果不是这样,诸如危害国家安全罪、偷税罪、抗税罪、妨害国边境管理秩序罪、破坏环境资源保护罪等类型犯罪就将无法找到危害后果的承受者,对国家权益的犯罪受害保护问题也会成为空谈。总而言之,自然人,单位及国家均是享有权利又承担义务的实体,均可能成为犯罪被害人。
第二,犯罪被害人应当限定为受犯罪行为直接侵害者,“否则被害人的范围就会漫无边际”犯罪行为的间接受害者一般来说均从属于直接受害者,在一定程度上完全可以不需要考虑。
第三,犯罪被害人的合法权益(包括物质的及精神上的)受到犯罪行为的侵害。
综上,我们可以把犯罪被害人的概念定义为:是指因犯罪行为而使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自然人、单位及国家(社会)。
什么是无被害人犯罪?在理论上有不同的说法,比如,有的理论认为,所谓无被害人犯罪是指专为保护宗教或道德,而同个人的生活利益无关的犯罪,概括地说,所谓无被害人犯罪,是不对法益产生侵害或危险的犯罪,换句话说,就是保护法益不明确的犯罪。也有的认为,所谓无被害人犯罪,是指基于行为人的自愿和彼此双方同意进行的犯罪;也有人认为,无被害人犯罪是指在刑事案件中缺少被害人的犯罪,即无社会危害性的犯罪。根据这些理论观点,无被害人犯罪的范围常见可分为以下几种:(1)性犯罪,包括通奸、同性恋、卖淫、婚前性行为、色情文学等;(2)赌博;(3)吸食毒品;(4)“安乐死”;(5)自杀;(6)堕胎或避孕;(7)流浪;(8)高利贷;(9)公开酗酒,等等。
我们认为,如果根据犯罪被害人的概念,从刑法学的角度考虑,那么有犯罪就必定存在犯罪被害人(可能是自然人、单位或是国家),不存在没有被害人的犯罪;但如果从犯罪学角度考虑,我们必须承认,在理论上以及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着一些被害人不“明显”或不“传统”的特殊犯罪情形,就比如“安乐死”,其特殊性就在于行为的结果不是行为人积极追求或希望的,而是死者或其家属积极追求的,所以有的理论就认为“安乐死”没有受害人;再比如赌博行为,是财产所有权人自由处分自己财产的行为,即便赌输了那也是行为人自己的一种财产处分,它与财产被诈骗或被抢劫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对于这些客观存在的特殊犯罪(犯罪学角度的犯罪)形态,是我们研究犯罪预防和制定刑事政策必须要充分考虑的重要问题,它对我们制定符合时代发展需要的刑事政策及进行有效的犯罪预防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总之,我们认为,对客观存在的无被害人犯罪(犯罪学角度)形态采取何种刑事政策是我们必须认真研究的问题。
(二)无被害人犯罪与毒品犯罪
无被害人犯罪理论同非犯罪化问题紧密相联,甚至可以说,提出无被害人犯罪的理论,目的就是希望此种行为形态非犯罪化。这种理论的坚持者认为,无被害人犯罪因为不存在受害人,对此种行为形态的犯罪化处理只会以牺牲公民私权利为代价,是同符合时代发展需要、以保护公民民主、自由和人权为神圣职责的刑法观不相适应的,所以他们坚决支持无被害人犯罪的非犯罪化。
毒品犯罪中的吸食、注射毒品行为是无被害人犯罪非犯罪化理论热点讨论的问题,争论颇多。而世界各国在司法实践对吸食、注射毒品行为各不相同的处
理方式,也正是理论上存在不同争论的体现。司法实践中,对于无被害人犯罪存在着非犯罪化和犯罪化的两种刑事立法政策。具体来说,对无被害人犯罪进行人罪(在国家刑事法律中明文规定为犯罪)处理的就是将无被害人犯罪进行犯罪化;反之,对无被害人犯罪除罪(不在国家刑事法律中明文规定为犯罪)处理的,就是对无被害人犯罪非犯罪化。世界各国对吸食、注射毒品的行为的刑事政策也存在两种情况:一是明文规定为犯罪并予以相应刑事处罚;另一种就是不认为是犯罪而采取其他处理方法。前者如美国、法国、意大利、瑞士、希腊、日本、韩国、新加坡、泰国、孟加拉国、马尔代夫、印度、斯里兰卡、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中国的香港、澳门、台湾地区、新西兰、埃及、尼日利亚、肯尼亚等国家(或地区);后者就比如中国,并未将吸食、注射毒品行为规定为犯罪,只是规定该行为违法并对违反者采取拘留、罚款、强制戒除以及进行劳动教养。
关于无被害人犯罪非犯罪化还是犯罪化,核心的问题应当是根据合理、科学的犯罪化限度,以符合具体国家的社会发展需要为根本出发点,确定具体的刑事政策。
二、非犯罪化、轻刑化与毒品犯罪
(一)犯罪化与非犯罪化
1.制刑的界定。提到犯罪化和非犯罪化问题,必须先阐释“制刑”的含义。“制刑”一语有最广义、狭义和最狭义之分,“从最广义角度讲,制刑乃指刑事政策的制定,包括一切有利于减少犯罪、预防犯罪的社会政策的制定。……狭义的制刑,则是指刑事法律的制定,……最狭义的制刑,则仅指刑事实体法中刑事处罚的制定。”犯罪化和非犯罪化属于制刑方法的范畴,分别代表刑事制刑政策的两个方向:扩张还是缩小刑法的干涉范围。一个国家刑事政策在这两个方面的体现,直接反映出这个国家刑法在限制个人自由方面限度的问题,也就是说,“为了打击犯罪,我们愿意限制个人自由到何种程度呢?”这个度就是犯罪化的限度。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一旦确定了这个限度,那么这个限度之上就是犯罪,而这个限度之下就是非犯罪。
2.犯罪化的限度。关于犯罪化限度的确定,由于各国国情不同,犯罪原因与治安状况也各有差异。欧美国家在这个度的问题上,一般坚持民主原则,尊崇人权至上。他们为保障人权、自由,宁愿不将一些会危害社会的行为形态犯罪化,即不将这些行为形态规定为犯罪。欧美国家关于犯罪化限度的理论和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其合理性,无疑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但是中国的国情毕竟与欧美国家存在着不可否认的差异,所以我们在犯罪化度的确定上,必须根据中国的国情实际,最好“找到一个既能确保公民享有充分权利与自由、又能使国家拥有有效遏制犯罪所必需的刑事处罚权力的分界点。”为了研究需要,我们不妨列举一些关于犯罪限度的观点:
(1)张明楷教授认为,只有符合下列条件的行为才规定为犯罪(即犯罪化),给予刑事制裁,否则,公民的行为对于刑事法律制度来说便是自由的: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而且绝大多数人不能容忍,并主张以刑法进行控制的行为;没有其他制裁力量可以代替刑法,只有动用刑法才能抑止这种行为,才能充分地保护合法权益;运用刑罚处罚这种行为,不会导致禁止对社会有利的行为,不会使公民的自由受到很大限制;对这种行为在刑法上能够进行客观的认定和公平的处理;运用刑法处罚这种行为符合刑事责任的目的,即具有预防或抑止该行为的效果。
(2)陈正云博士认为,我国刑法调控范围应限制在如下方面:①刑法仅以(并非应该、一定)将人的意识、意志支配下的危害社会的行为作为自己的调控对象;②刑法只能把最极端最明显的危害社会的行为作为自己的调控对象,规定为犯罪,予以刑罚处罚。
(3)陈兴良教授认为,犯罪化的限度,应该以两个原则来确定,“其一,危害行为必须具有相当严重程度的社会危害性。其二,作为对危害行为的反映,刑罚应当具有无可避免性”。
(4)谢望原教授认为,确定犯罪化限度应当遵循如下准则:“(1)从民意来看,绝大多数国民认为某一行为具有相当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对国家与公民的合法权益构成了严重威胁,国民情感与精神上均不能容忍这种行为;(2)从效果来看,以犯罪化来限制某一行为自由,符合刑事法律目的,并且不会因此而禁止有益于社会的行为,能够收到明显的抑止该行为的效果,可以预防行为人和其他人再度实施此种危害行为;(3)从效益来看,以犯罪化来限制某一行为自由,值得启动刑事诉讼程序;(4)从有无选择性来看,以犯罪化来规制某种行为必须是没有其他社会调整方法能有效控制和规范该种行为”。
我們认为,上述理论观点都全面、精要地概括了确定犯罪化限度的重要基本原则,虽然强调的方面各有侧重,但均涵盖了一个关键的核心思想,那就是:刑事处罚是一种最严厉的控制手段,代价昂贵,应当在既能维护社会又能保护公民人权的最佳结合点上谨慎使用刑罚。我们可以将确定犯罪化限度的原则归纳为:以刑罚慎用为核心,以保障人权和维护社会为两极,能够在稳定、安全、和谐的良好社会环境下积极追求公民的民主、人权和自由。
3.非犯罪化问题。非犯罪化进入到刑法的中心领域并引起了显著的变化则是20世纪中期以来的事情。年美国学者埃德温·舒尔首次提出了“无被害人犯罪”这一概念。他指出不论人们是否有强烈的需要,主要成年人之间据其自由意志积极交换的行为,是为了不为社会承认并被法律所禁止买卖的物品或服务,即可构成无被害人犯罪,由于这些犯罪没有被害人,舒尔主张应该非犯罪化。欧洲委员会在1980年推出了一个指导各国刑事立法政策和刑事司法政策的《非犯罪化报告》,这一报告对战后欧洲的非犯罪化有着重大影响,欧洲很多国家在战后相继废除了同性恋、堕胎、赌博、药物滥用等过去刑法规定为犯罪的规定,其中荷兰不仅积极推动卖淫、同性恋、吸毒等行为的非犯罪化,而且通过立法把安乐死非犯罪化,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
非犯罪化体现了国家权力的再次整合与重塑。在物质财富日益丰富,社会关系日趋复杂的今天,社会矛盾不断加剧,传统文化和道德观念不断受到冲击,个人主义思想日益滋彰,犯罪的形式、种类以及数量都急剧增长。一味地采取的严刑竣法,扩大刑法的调控范围,并不能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反而使犯罪态势愈演愈烈。国家不得不考虑对权力进行重新分配,重新调整刑事政策,从国家本位转向社会本位反对、控制和预防刑事犯罪,“非犯罪化”思想作为刑事政策宽缓方向的一个发展,更多的体现了国家对个体尊严、自由和权利的尊重。它代表着犯罪圈的紧缩和刑法适用范围的受限,以及国家权力的让步和个体人权的伸张,是现代刑法文明发展的新动向和新趋势。
非犯罪化的含义,学界的主要有以下几种界定:
(1)非犯罪化,是指取消某种罪名,即排除某种行为应受到刑法惩处的性质。
(2)指对那些以前认为有严重社会危害性应予以刑罚处罚的行为,由于社会变动之关系,已丧失了严重社会危害性和可罚性,应否定其犯罪性与刑事违法性。
(3)即当进行刑事立法的时候,考虑到有的社会危害性行为尚未达到犯罪的程度,根据刑事政策与策略,只作为一般违法行为处置,不认定为犯罪。
(4)非犯罪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非犯罪化,又称本来的非犯罪化,指立法机关对法律原来规定的已失去了继续存在必要的犯罪,直接将该行为从法律规定中予以撤销,使其合法化;广义的非犯罪化是指对一直以来被科处刑罚的行为不再用刑罚予以处罚,包括三层含义:一是狭义的非犯罪化;二是对后来被法律规定为犯罪的行为予以行政违法化,即:对这类行为不再以刑罚调整,而改用行政法规去调整;三是,对具体的危害性未通过司法程序不把它当作犯罪处理。
我们认为,上述理论基本概括了非犯罪化的特征,即社会危害性不大,不再具有现时可罚性。非犯罪化学说主张缩小刑法的犯罪圈,认为将轻微犯罪行为非犯罪化是当今各国刑法发展的趋势,汲取外国刑事立法的这种有益经验,是刑法现代化的要求。
(二)非犯罪化、轻刑化与毒品犯罪
多年以前,我国一些刑事法学者就强调,要在刑事立法上进行“轻刑化”。“轻刑化”被作为一个广义的概念来使用,它包括了“非犯罪化”和“轻刑罚化”,并认为这是“中国刑法发展之路”。我国学者对此概念的界定是:“非犯罪化,指立法机关或司法机关将一些社会危害不大、没有必要予以刑罚处罚但又被现时法律规定为犯罪的行为,通过立法不再作为犯罪或通过司法不予认定为犯罪,从而对它们不再适用刑罚。轻刑罚化是指通过立法降低一些犯罪的法定刑幅度,从而达到整个刑事制裁体系的缓和化”。
其中有学者指出,中国1979年刑法典颁布后,国家立法机关不断通过修改、补充的形式增补新罪名,在某种意义上反映了立法者对当前中国社会的发展特点缺乏足够认识的盲目性,如此大规模的犯罪化势头应当得到合理控制。
对待非犯罪化问题,我们认为刑法的调控范围不仅要瞻顾现代刑法发展的趋势,也要从中国国情和现行刑事立法的现状出发。针对我国有关毒品犯罪的非犯罪化问题,我们必须注意两个问题:一是,我国是否存在类似于上述国家的“非犯罪化”运动和“轻刑罚化”的空间值得我们深思。二是,打击毒品犯罪是否要以牺牲人权为代价?在此,我们认为恰当处理惩罚犯罪与保障人权的关系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1.贯彻执行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
我国严格区分犯罪与一般违法行为的界限,只将严重危害社会的行为规定为犯罪。而其他许多国家则往往在非常宽泛的意义上使用犯罪概念,即将许多在我国只视为一般违法的行为也规定为犯罪,如法国刑法上的违警罪与我国的一般违法行为就较为类似。国外的“非犯罪化”运动一般就是针对违警罪而言的。我国刑法主要是通过以下几种规定方式来甄别犯罪与一般违法行为:一是以情节是否严重、是否恶劣作为区分标准,二是以后果是否严重作为区分标准,三是以是否引起可能导致某种严重后果的严重危险为标准,四是以数额是否较大、是否巨大或者数量是否大、是否较大作为区分标准。因此,对于大多数的涉毒行为,我国并不存在“非犯罪化”的空间。现行刑法关于毒品犯罪的法律规定正体现了这一点。面对严峻的治安态势,我们应当加大对毒品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易制毒物品走私、贩卖,毒品原植物种植、贩卖、运输,麻醉品、精神药品非法提供行为的管控力度,严惩包庇毒品犯罪,窝藏、转移、隐瞒毒品、毒赃的行为,有效震慑毒品犯罪,打压毒品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从而维护社会稳定。毒品犯罪中的“轻刑罚化”,我们主张运用在未成年人毒品犯罪案件,严格控制无期徒刑的适用,尽量适用非监禁刑,严格控制资格刑和财产刑。以挽救和教育为主,体现社会主义的人文关怀。另外,在毒品犯罪的刑罚适用过程中,可以重视犯罪原因、主体身份等酌定量刑情节的运用,对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罪也应适当区分,重视对死刑适用的限制和落实财产刑,把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落实到禁绝毒品犯罪上面。
2.切实保障犯罪人人权不受侵犯
当今世界,毒品犯罪活动日益猖獗,毒品原材料的非法种植,毒品的加工、制造、走私、贩卖等犯罪活动屡禁不止,如何有效的防范和打击毒品犯罪,增强对毒品犯罪的控制力度,成为各国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打击犯罪的必要,不分青红皂白就高舞刑罚之剑,对涉毒犯罪行为一律严厉惩治。正像德国学者鲁道夫·冯·耶林(R.VonJhering)所指出的那樣:“刑罚为两刃之剑,用之不得其当,则国家与个人两受其害。”刑法面临着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冲突,所以刑法具有双重的目的或者机能即刑法的人权保障机能和刑法的社会保障机能,到底哪种机能更应该处首要地位呢?我们应该认识到在一个法治社会中,刑法的价值构造应该兼顾社会保护和人权保障双重机能,并适当顺应时代潮流的发展,向人权保障机能倾斜,加重刑法的人权蕴涵。因此,不能基于重刑主义的立场而随意地扩大犯罪的范围,在打击毒品犯罪的同时也要注重保障人权。讲求禁毒程序的合法化,切实保障毒品犯罪分子应当依法享有的人权不受侵害。
(三)吸毒行为宜继续保持非犯罪化
毒品消费一直以来都是困扰世界各国的痼疾,它不仅吞噬社会财富、残害公民的身心,而且诱发其他恶性犯罪的发生,严重危及国家安全与发展。吸毒行为,通常是指行为人明知是毒品仍然吸食、注射的行为。对吸毒行为的法律控制对遏制毒品犯罪至关重要。
1990年12月28日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七次会议通过的《关于禁毒的决定》,该决定的第八条规定:吸毒、注射毒品的,由公安机关处以15日以下拘留,可以单处或并处200元以下罚款,并没收毒品和吸食、注射器皿。吸食、注射毒品成瘾的除进行处罚外,予以强制戒除后,又吸食、注射毒品的,可以实行劳动教养,并在劳动教养中强制戒除。1997年3月14日通过的刑法典,在吸收、保留《关于禁毒决定》原有合理性规范的基础上,对毒品犯罪的法条规定做了修改补充,但也未规定吸毒罪。2006年8月22日召开的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三次会议上,首次提请审议的《禁毒法》(草案)对吸毒行为仍然维持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的定性,但对吸毒者设置了自愿戒毒、社会帮教、隔离戒毒、强制性教育矫治戒毒多种措施。可见我国关于吸毒者吸毒行为的立法处遇措施仅局限于行政处罚的范畴,吸毒是否应纳入刑法的调控范围的争论,学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2000年6月国务院发表了《中国的禁毒》,将“四禁”并举,堵源截流,严格执法,标本兼治作为禁毒工作的方针,其中“禁吸”位列“四禁”之首,这种位序上的安排在规范学中有着特殊的意义,从中我们可以领
会到禁止吸毒的重要性。吸毒行为带来了诸多的社会问题,但是对于吸毒行为一概承认和实行刑罚并不是理想的選择,我们不赞成采用刑法的手段来规制非法消费毒品的问题,我们赞同吸毒行为非犯罪化的学说,理由如下:
首先,吸毒人罪不符合司法效益原则。现代法治社会在追求司法公正的同时,必须兼顾司法效益。以云南省为例,1990年云南吸毒人员占全国吸毒人员的74%,占全省人口的比例的1.56‰,2005年全省吸毒人员占全国的8%,占全省人口的比例1.58‰,总体上看吸毒人员占全省人口的比例基本持平,但15年来云南人口增加了600余万,按吸毒人员的显隐比例大略估算,云南全省至少有6万多名吸毒人员。如果把吸毒行为当作视作犯罪来处理的话,每名吸毒人员就必须经过以下的司法程序:侦查——批准逮捕——逮捕——起诉——执行——监禁。这每一个司法环节都要求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作支撑,且治标不治本。现代法治社会在追求司法公正的同时,必须兼顾司法效益。
其次,吸毒人罪缺乏法理依据。刑事法律的本质特征是社会危害性,而吸毒人员的吸毒行为危害的仅仅是他本人,并没有直接危害到社会公众的利益。虽然吸毒引发了诸多刑事犯罪,但我们必须清楚:吸毒行为并非它所引发的犯罪事实本身,我们并不能得出吸毒必然引发犯罪的结论。仅因为吸毒者的“身份”就对其施以刑罚,那么,我们这样的做法与西方国家曾经惩治的“流浪罪”在本质上有何区别?“身份”并不是构成犯罪的必然和唯一条件。
再次,刑法谦抑性之要求。刑法的谦抑性,就是立法者和司法者应当尽量以最小的支出、少用甚至不用刑罚(而用其他处罚措施或者措施代替),来获得最大的社会效益并有效的预防和控制犯罪。意大利学者菲利提出的犯罪饱和论就指出:每一个社会都有其应有的犯罪,这些犯罪是由于自然及社会条件引起的,其质与量是与每一个社会集体的发展相应的。那种迷信刑罚威慑力的思想是不可取的。犯罪既是一种个人行为,也体现了一种社会病态,其涉及到社会、心理、生理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尤其是吸毒行为。因此对犯罪的预防和控制从根本上还是需要社会的综合治理。
最后,吸毒行为人罪不符合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的精神。宽严相济刑事政策就是主张从宽为前导条件的,刑罚只是该政策的最后选择,最后一道“杀手锏”,而不能把刑罚作为“万金油”,凡是感觉管控不住的东西都往刑法里装,却不考虑所带的消极影响和弊端。刑罚是作为犯罪的对策而出现的,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预防犯罪。对吸毒行为应当重在预防而非惩罚,任意扩大犯罪的范围有悖于现代法治的精神,不利于保障吸毒人员的人权。可见,吸毒行为人罪,不合情、不合理,违背法治精神,还没有可操作性。
社会事物必然遵循着有消有长的规律,吸毒行为仍然会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时期存在,短期内完全禁绝是不太可能的,把其控制在不妨碍社会良性运转的限度内,运用除刑罚之外的调控手段或方式,我们的防治成效会更加良好。正如李斯特所说:最好的社会政策是最好的刑事政策。因此,抑制某种行为并非仅凭刑罚的威慑作用就能有效,而是依靠社会的全面发展。“刑罚之界限应该是内缩的,而不是扩张的,而刑罚该是国家为达其保护法益与维持法秩序的任务时的最后手段。能够不使用刑罚,而以其他手段亦能达到维持社会共同生活秩序及保护社会与个人法益之目的时,则务必放弃刑罚手段”。所以,我们可以坚持以人为本,借鉴国外的保安处分制度,继续完善我们对吸毒者进行社区矫治戒毒的制度,帮助吸毒者重新走向社会,并获得社会认可,在适当的时候以社区矫治戒毒替代劳动教养。
责任编辑高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