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冉 王小英
现在香港的教育界,认为这个事情对青少年有很大很坏的影响,但你只告诉他,这就是坏事,让大家统一口径这是坏事,其实这才是对年轻人最坏的影响
我非常的遗憾。
很多悲剧,是大家要把特定事件的主角推到悬崖边,本来没打算把他逼死,但是逼死他之后,大家又赶快退到很后很后。不止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沈殿霞最近死了,大家对她很关怀。但是一年至两年以前,大家是怎么对待她的女儿的?
香港人包括香港媒体,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族群。香港人有三个很大的问题:功利,虚伪,不愿意面对自己还要无限地享乐。
继续这样的性格去行事,不去检讨,不去思考,对青少年影响很大。
这个事件,我觉得不是陈冠希一个人的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放到最大,就是做人如何看待所谓的欲望,看待欲望的一些想象和实现,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
比较起来,香港比起台湾和内地更压抑,因为香港一半受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另一半则是从英国殖民地沿袭下来的“维多利亚式”的性压抑。
香港这些爱“惹事”的艺人,很多都是从国外回来的,自由惯了,比如郑中基、谢霆锋、张柏芝、以及陈冠希,这些人从国外到香港,文化上的差异,使他们并不认为那样讲话和生活有什么问题,会踩到地雷。他们只是表达自己,他们认为个人主义理所当然。
但在香港,他们事实上是生活在双重文化之下,是站在了文化的交叉点上。
香港人喜欢看外表风光的成功人士,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样,恨自己不能出人头地,所以香港人又对别人的成功充满愤恨,特别是那个人又那么年轻,还在媒体上不知死活地说赚到两千万我就退休。而他现在已经差不多了,那些每天都在辛苦为生存打拼的香港市民因此都在愤恨,所以很快地,人们会幸灾乐祸地揭露和消费他的丑闻,把捧上去的他再拉下来。
香港人每天都在做这两种事。
陈冠希道歉其实是服从我们五千年的儒家文化,从某种程度说,陈是妥协了。
那天(陈冠希开记者会道歉),那么大的舞台就他一个人,如果他不是念道歉书,而是写篇文章告诉大家他怎么看这件事情,我觉得更有意义。当时不会有人打断他,全世界的镜头、媒体都在看他怎么评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个机会错过了。
因为他有权利去提出几个问题,第一,我拍这些照片在道德上的对与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怎么解释你们对艺人有这么多的欲望呢,既然对艺人有这么多的愿望,是不是代表你们在心里面也做了一个艺人。如果没有欲望,你为什么要看八卦杂志?为什么要消费我的生活?第二,我拍了这些照片但不是我公布出來的,即便我把它传给友人也不等同于我把它公开,你可以说我的行为是虚伪、炫耀,但不可以说我的行为是犯法。如果我没有犯法,那关你们什么事?第三、现在这些照片被人家拿去公开了,你们不去追究那个人,反过来要我道歉,这是什么逻辑?这些照片造成你们的不安不是我造成的,是媒体造成的,因为每天都是媒体在轰炸你,为什么不让媒体道歉?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当然,如果陈冠希这么做的话,就有对抗很多的人了。
陈冠希道歉,是因为造成了社会的不安。但我个人觉得,他们这种不安是由媒体放大的。如果媒体只用文字报道,而不是现在的方式,他们的不安不会这么严重。
在一个文明的社会,人们会有一种包容的态度——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知道人不是野兽,所以对别人的某一种心理我们能理解,不会那么苛责他,而且还会回家去思考,我有没有同样的状况。
我们去读那些东西,已经表示我们对那些有兴趣,但我们却把问题转移到不是我们的兴趣出了问题,而是提供这些东西的人有问题。
人们常说香港是一个文化沙漠,意思就是她没有很多的空间或者本钱去反思,大家都是机会主义者,眼前有什么就做什么,用广州人的话说,就是很会看眼色行事。从这方面讲,香港人是很虚伪的,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讲什么话,在什么人面前有什么样的表现,但回家关起门来又是另一种状态。
如果我们有某种理性的话,就会把当中的一些怨气,一些暴力消匿掉。现在刚好相反,大家越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时候,出手就越重,会去打那个人,但是不知道其实最后打到的就是你自己,因为类似的事情不会停止。
因此,讨论这件事反映出来的社会问题和心理,比起讨论陈冠希有没有做错更有意义。
现在香港的教育界,认为这个事情对青少年有很大很坏的影响,但只告诉他,这就是坏事,让大家统一口径这是坏事,其实这才是对年轻人最坏的影响。
更可怕的是,这种扭曲的心态和社会情态,似乎不独香港存在,也慢慢地影响到了内地。
(采访/本刊记者 孙冉 整理/王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