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习惯了地铁中的孤寂,也习惯了低头走路。
我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一个女孩,她的腿上放着大大的画站爸爸会接你。”
我挺看不惯这样娇气的人,将头转到了一边。
车里很静,偶尔有预报站点的声音。车突然转弯,我的画夹从手中滑了下来,恰好落在女孩的面前。她笑着向我看过来,我只觉得那笑好刺眼。我起身将画夹捡了起来。
女孩似乎有些歉意,随后问我:“你也是学美术的吗?”
“是的。”我冷冷地回答。
女孩像是找到了知己:“可以转过来和你聊一聊吗?”
我只好面对她,可仍保持着习惯的姿势——低头。
“你为什么老是低着头,是因为脸上那块难看的伤疤吗?”女孩似乎很好奇地问。
听到这样的话我本该很生气,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谈话的人都应该避讳对方的缺点,不是吗?可我没有一点难受的滋味,也许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没把这疤当回事。
是的,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低头吗?我心里回答着。
“好可惜呀,若是没有这块疤,你真的是很漂亮。”女孩带着惋惜的口吻说。
我沉默了,想象脸上不再有伤痕,穿着漂亮长裙走在午后的街道,像其他女孩一样高高地抬起头,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你没事吧?”女孩问。
“我只是有点累了。”我终于正视她,她是那种很阳光的女孩,一直带着甜美的微笑。
“我也是学美术的,可以给你画一张肖像吗?”
“随便你吧!”
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只听见沙沙的声音。“你可以把眼前的头发撩起来吗?”她试探地问。
“哎呀,有人告诉你吗?你的眼睛很漂亮,有点像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的眼睛,略带一点忧郁。”
时间在女孩的手指间悄悄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中预报了我的站点,我告诉女孩我的目的地快到了。
女孩甜甜地说:“快了,只差几笔。我可以在这画的底部留个名吗?我觉得这是我作的最好的一幅画。”
她实在太认真了,我无法拒绝,便点了点头。
车要停了,我站了起来,女孩慌忙收尾。不巧我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着地了,女孩慌忙伸出手来。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拉着不放,可结果还是倒在了地上,只是又多了一个倒下的。
“对不起,没能帮上忙。”女孩歉意地说。
“你……我……”我不知所措。
她仍笑着:“小时候生病医生用药过量,从此双腿就不听使唤了,但我很幸运,还有一双灵巧的手。”
她那样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在人群中,我展开了那幅画,画上的我很美。
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习惯抬起头来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