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亚
站在苏笑柏的作品前,有一种陌生的熟悉。说它陌生,是因为你一下子无法定义他的作品,苏笑柏是用中国福建的天然大漆进行创作的,不是纯粹的油画,但更不是中国的水墨画,他自称为“油彩画”,也有人称之为“漆胶画”。说它熟悉,是因为从画面结构上,从描述的对象上,甚至从内在的超单纯元素涌动或对峙中,可以看到中国西汉漆器艺术的影子:红与黑的对立,简单的线条,加上麻布的粗糙感和刀刮的痕迹,以及整体上的肌理效果,都与我们日常的经验相沟通,或者唤醒了我们集体的记忆。
为了这批画,苏笑柏在上海西部一个画室里忙碌了一年半,向故乡呈现他的艺术感觉。大漆的特殊材質,以及那种气息,使我们有理由认定这是画家的一次省亲。毕竟这一去,已经20多年了。
苏笑柏生于中国湖北省武汉市,1984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研修班学习,以一幅《大娘家》在中国画坛上赢得自己的名声。1987年他获德国文化艺术奖学金,进入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研究生班及大师班深造,师从克拉菲克、里希特及吕佩尔茨等现代艺术大师。
现在,苏笑柏在德国西部靠近卢森堡的一个偏僻的乡下,购置了一所闲置废弃的小学校舍,作为自己的住所和工作室,为了种树,他与太太就花费了一年半时间。在刻意营造的自然环境中,他开始用大漆追索足以融入世界的艺术本原。
苏笑柏有中央美术学院和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的学术背景,在德国统一后,他对政治很感兴趣,据他太太说,晚上看电视里的政论节目,可以看到深夜。他说,自己并不是对德国的政治特别感兴趣,而是想通过研究德国的政治热情与意识,反思家乡民众的民主精神与实践。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笑柏在现代艺术发源地之一的德国,通过透视西方艺术世界的万花筒,再加入自己的静心参禅,帮助自己从一种矛盾中摆脱出来——中央美院授其以绘画的所有技能,而杜塞尔多夫却需要他摆脱。这个摆脱的过程,就是对叙述性、言说性元素的摆脱,对旧有的知识结构的摆脱,故而对画家而言,就是重生。他逐渐认识到,绘画语言本身才是艺术最重要的表现对象,他说“我不再依赖对自然的描绘,不拘泥于自然世界,只专注营造画面,而且,尽可能最大程度地追求画面中出现的平整、简洁、明了,追求颜色的纯净、细微多变和戏剧性”。
从这次画展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追索的结果,在内容与形式选择上,苏笑柏更看重后者。他当下的作品已经摆脱了当初的具象,我们看不到宏大叙事的构图,听不到小桥流水的声音,只是色彩、色块、线条的巧妙构成。所谓“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断语,苏笑柏不能苟同。他只追求绘画本质意义上的独创性。他尤其强调绘画的手段,认为绘画作品说到底就是画面上那一层薄薄的皮,所以他特别讲究色彩,注意新画具和新材料的试验使用和综合运用。
大色块的对峙,单纯的线条构成,以及麻布的粗糙感,由此产生的震撼力,让每一个观众想到很多。传统的,现代的,居然在一块画布上得到了充分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