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阅读是为了自救”

2007-05-30 10:48何映宇
新民周刊 2007年21期
关键词:波顿阿兰旅行

何映宇

阿兰·德波顿这位热爱旅行,在旅行中思考自己和社会、个人和大众、景物和精神的作家,如今将自己睿智的目光瞄准了更为静态的建筑。

23岁以小说《爱情笔记》初试啼声即大放异彩,此后的《爱上浪漫》和《亲吻与诉说》继续开掘传统小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25岁就入围法国费米娜奖,27岁完成惊世之作《拥抱似水年华》,31岁出版《哲学的慰藉》,拿古老的欧洲智慧为现代人疗伤,33岁带着满腹诗书踏上大千世界的旅程,开讲《旅行的艺术》……

2006年10月,素有“英伦才子”美誉的阿兰·德波顿在英国推出了他的最新作品《幸福的建筑》,最近,上海译文出版社以最快的时间推出了《幸福的建筑》的简化字中文版。

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阿兰·德波顿现在更多的时间都居住在伦敦的郊区,在阅读和思考之中对抗着城市的喧嚣。“建筑带来了宁静。”他说,“建筑师的任务是在设计建筑时融入使之高贵的价值,让人幸福。”

为反思而写作

笔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书的?在此之前你有什么作品发表在杂志上吗——就像苏珊·桑塔格那样?

阿兰:我开始写书是在我21岁的时候。我23岁的时候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书。我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是没错的。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很开心。我没有向杂志投稿,我发觉出版世界非常开放,也很民主。他们一直在真诚地寻找新的人才,如果你还未出名就不要在意,因为机会总在寻找着你。

笔者:你还在伦敦大学任教吗?哈金曾向我抱怨,大学的教学工作会占据他相当大的精力和时间,你的情况如何?

阿兰:我的工作确实是种负担,因此去年,我停止了教学工作,现在集中精力在写作上。能够向年轻人传授知识是很高的待遇,但在一段时间里集中精力于自己的事也是对的——毕竟生命是如此短暂。

笔者:你用哲思化的作品启迪着你的读者。脆弱的现代读者越来越依靠他人的观点来思考。你认为你的写作是治疗“现代病人”的一剂良药吗?

阿兰:我认为广义的文化所扮演的角色是为我们提供一些工具,帮助我们反省谁要结婚、如何工作、如何在社会中生存、如何抚养孩子、如何在社会中妥协、如何面对死亡、如何面对苦难等等问题。所以在理想中,我们应该有一个“人生大学”。我们不仅需要律师和教师的适当帮助,更需要全社会和全人类的帮助。但所有的社会都需要那些能够从丰繁芜杂的社会现实中脱离而出、进行反思的人,去弄清那些无人深入思考的问题,因为他们太忙了。这样的一个人被称之为哲学家(或者其他的任何称谓),正是这样的人在继续承担着文化的任务。

笔者:谁是你所崇拜的作家,是普鲁斯特吗?你喜欢阅读哪类作品呢?

阿兰:我不太愿意用“崇拜”这个词。你可以爱一个作家,从他们那里得到灵感和启发。但同时,与他们保持距离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以此而论,我特别喜欢的作家包括普鲁斯特、米兰·昆德拉、蒙田、斯汤达和弗吉尼亚·伍尔夫。我特别喜欢散文随笔,既不同于学术论文,也不是小说,而是对日常生活中重要问题的个人化论述。

我喜欢阅读并不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或者打发无聊的时光。我阅读是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以及我自己。我喜欢那些能够以某种方式帮助我生活的书,它们能教会我一些能在日常生活中用到的东西。我也喜欢这样一类书:历史、心理学和哲学,当然还有小说。我阅读是为了自救……

我觉得现在坊间的那些心灵鸡汤类的书真的是很糟糕。它们有可怕的封面(经常是粉红色的),给它的读者以大言不惭的许诺。如何在五分钟内彻底改变你的爱情生活,如何让烦恼走开,诸如此类。它们写得很差却神气十足。我不认为书籍只有娱乐大众的功能,只是逃避现实的空想。确实,它们应该具有娱乐性,但也应该能启迪读者的心智。事实上,许多伟大的书也是自救之书,我渴望发现这样的书,在这种渴望中,我们这个时代才变得与众不同。

旅行和建筑

笔者:你的《旅行的艺术》很受欢迎,你是怎么看待旅行的?

阿兰:对旅行(特别是出国旅行)的渴望可以让甚至是最忧郁的人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它为我们提供了感受幸福的最佳机会——从工作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在长时间的工作期间,我们只能强忍住到某个地方,某个远离自家、气候更为宜人、有着更多有趣风俗、风景更为迷人的地方去旅游的念头——这个远方似乎已经成了我们获得快乐的最后机会。

但是,旅行的情况也很复杂,有时候也会让我们失望。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不会被假定必须快乐,我们被允许——甚至是被鼓励——向生活表示不满,把忧愁写在脸上。但度假不允许我们这样,如果我们不能高兴起来,那么我们的假期就意味彻底失败了。就像漂亮的旅馆和海湾边挖出的淤泥,在這令人兴奋的宏大计划和使之破灭的根本心结中存在着悲喜两重天。期望值越高,失望得也就越严重。

笔者:是旅行的经历让你想到写《幸福的建筑》吗?

阿兰:我为几座无与伦比的城市及其建筑所震撼,它们能够改变我们的观看方式——而在大多数我们被迫居住的地方,我们的心情总是愉悦不起来。我想要考察一下,为什么这些建筑令人如此讶异,而大多数的建筑却总是令人失望。当我着手这个计划的时候,建筑界的朋友们对我说:“你无法谈论客观的美,美只在观看者的眼中才存在。”但这种观点对我很快就失去了影响力,因为我强烈地希望自己能搞清楚建筑的秘密。毕竟,大多数人都会同意:威尼斯、旧金山和阿姆斯特丹是座美丽的城市,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法兰克福或底特律度假。有时候我也认为:过多地考虑建筑单体和内部装修设计可能有失偏颇,能够使我感到愉快的是城市和建筑的整体。

笔者:那些伟大的建筑总能使人们感到“幸福”吗?

阿兰:当然,依靠其自身,建筑并不能总是让我们心满意足。我们会看到,即使在田园诗般的风景中,不满的情绪仍然不能消失。在最美的环境中,你也可能和你的朋友发生口角。你也许会说,建筑向我们暗示一种心情,但可惜的是,我们的内心杂草丛生,根本无福消受。建筑的效用大概和气候差不多: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能充分地改变我们的心情——人们甚至愿意付出很大的牺牲来亲近阳光灿烂的日子。然而,迫于如此多的问题(比如爱情和工作的挫折),好天气、甚至是最伟大的建筑也不能让我们都喜笑颜开。因此,建筑不能产生绝对的“幸福”,但它仍然是非常重要的。

笔者:英国建筑师赫伯特·邦士今年出版了一本新书,名叫“神圣建筑的回归”。在书中,邦士抨击现代主义建筑,并且呼唤传统建筑风格的回归,你同意他的立场和观点吗?

阿兰:建筑经常被划分成“现代主义”和“传统”两类。我认为这是非常悲哀的选择,非此即彼太简单化了。对我来说,理想的建筑能够让人回忆起过去,了解历史,但同时也并不是特别怀旧的——一种准备拥抱过去,但知道它来自何处的建筑。因此在当下的世界中,确实有许多无趣、乏味的建筑,特别是写字楼。这些庞然大物由钢铁和玻璃制成,它们无法传达传统或传承的讯息。一些人看到这些建筑时,他们认为自己讨厌现代建筑——然后匆忙地退回到传统。但我不认为简单地模仿过去是可能的。如果你这样做,其结果就像现代人却用古代语言说话、用孔子的方式来写作一样可笑。我们应该尊重过去的作品和艺术,但不能简单地复制。一种真正的敬意并不表现在模仿上,因为时代已经变了。因此我理想中的建筑是它传递出的信息是忠实于过去的,抑或材质(木头或灰泥等等)是传统的,但同时又欢迎建筑形式和技术的革新。最佳的建筑,就像最好的人一样,既不完全现代也不完全传统,他们懂得如何适应不同的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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