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
我被那个男人强暴了。
漆黑的夜,无处呼救,我惊恐地向他乞求,用破碎而绝望的表情极力躲避他狂野眼神的进攻。但是他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尝试。
我欲哭无泪,任凭他用近乎粗暴的动作撕破我的胸衣。
他英俊到邪恶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夺目的光芒,他不停地低叫着我的名字:绻漪,绻漪……
妖冶的暗夜,他的眼神灸烈而温柔,狂热而缠绵,我在他欲望泛滥成灾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衣衫不整、哀哀哭泣的影子。
但他对此视若不见,他只是一味用具有侵略性的肢体动作来掠夺我的臣服。
他是个魔鬼,我恨他。
事后,他说,我当时就像一头绝望的九色鹿,泪水剔透,美极了。
这个叫做钧哥的年轻男子,是这一带黑白通吃的大哥,他拥有着数间生意红火的大型夜总会,且手下管辖着数以百计的小弟。
他的财富不计其数,同样,他也恶名昭著。
而我只是这间属于他麾下的夜总会的啤酒女郎,向那些热衷于追逐风月的男子推销三星牌啤酒,推销一瓶会额外得到一毛钱。
我这个异乡的女子就是靠这份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偶尔会向他们抛一下媚眼,有时候也不介意他们在我的大腿上留下轻浮而粗野的指痕。
虽然我将头发高高梳起、挂着大大的耳环、穿着细细窄窄的高跟鞋、涂着带有三种颜色的眼影,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家世因此就不清白。事实上,从身体到灵魂,我都问心无愧。
但是从这一夜后,一切都万劫不复地改写了。
——从身体到灵魂。
第二天,当正午的阳光痛快地刺激着我已习惯黑暗的双眼时,钧哥告诉我他本名叫做方毅钧,并附在我的耳边轻咬着我柔软的耳垂缠绵地低语;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女人。
我在心里报以一声虚弱的冷笑,亲爱的,难道我还要为此感到荣幸吗?
钧哥是一个神秘而不可捉摸的男子,所有的同行都在为他今天的成就喝彩,可他的眼里依然写满落寞。
他在欢海徜佯,阅尽女人无数。有很多女人为他痴迷,宁愿在他轻浮的眼神里沉沦到粉身碎骨,也不想在悲剧到来的前一刻明智地全身而退。
而女人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暖身的工具,今夜过去了,就全变成了褪色的记忆。
我以为我也不能例外,照旧会成为他香艳记忆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但是我错了,正当我想摆脱这噩梦一样的束缚重新站在三月天的阳光下时,他又把我推进了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
那晚,当我照例在与一个男人巧笑倩兮,并任由他的手在我的腰肢上游走,只为他能多买我几瓶啤酒时,我惊恐地看到一支啤酒瓶子在他的头上开花,鲜血顺着他的脸汩汩流下。
然后,钧哥沉默而危险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阴沉地注视着我,用手一下一下抚摸我的脸,低声警告我: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要和别的男人调情。
我本能地想去反驳他,但他猛地用十指掐住我的脖子,眼神比声音更加凶狠: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从那一晚开始,我成了钧哥的情人。
他养了我,给我租了二百平的大房子,并允诺每个月给我三万块。
惟一的条件就是:不要再去做啤酒女郎。
我对他是否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毕竟是他让我过上了忧渥的生活,而且不必再去为生活苦苦奔波。
但我没有,相反我对他的仇恨与日俱增。
我无法忘记,我坚守了二十四年的处女之身是如何被他残忍地掠夺。
直到落月的出现。
落月,夜总会新来的钢管女郎。
美得让男人惊奇。
双十年华的风情女子,披散着浓密如海藻一样的长发,剔透如葡萄,纯白男士衬衫下的绰约身姿,隐约芬芳。
在钢管下兀自妖娆。
但只有我才知道,在她妖艳如玫瑰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纯净可比莲花的心。
她是个好姑娘,沦落风尘只是因为贫穷。
她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家里有一个年老体弱的老母亲等她颐养天年。
我还知道,她是一个处女。
我发现,钧哥看她的眼神很有几分异样。
那一晚,在我的床上,钧哥几近疯狂。
他努力探询我的身体,像一只跌入陷阱的绝望的兽。
我的身体在他的探询下开出千朵万朵明媚的花。
每一朵都闪着贞洁的光。
我知道,此刻,我只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却有所顾虑。
黑暗中,我微微地笑了,满足而充满期待。
困扰我十几年的噩梦又在某个绝望的夜前来侵袭。
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直勾勾地瞪着我,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幕里明亮而寒冷。她的头发蓬乱,夹杂着根根未老先衰的银丝。
而她嘴角流下的鲜血,为她平添几分妖娆。
我无声地惊叫一声,再也无法入睡。
这个中年妇人,是我的母亲。
早在十年前,她就死了。
是上吊死的,起因只是那个被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的背叛。
在那个以第三者身份出现的女人一番尖刻而恶毒的挑衅后,她选择了用一根绳子来结束自己本就已暮气沉沉的生命。
很恶俗的剧情,但就是在她的身上真实地上演了。
落月非常感激我,暗地里叫我姐姐。
她常常泪眼婆娑地对我说:姐姐,谢谢你给我找了这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见不得光,但是我却能凭此挣很多钱,这样的话,我妈妈的病就有指望了。
我微笑地望着她,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孝女。
她还说,你放心,我会洁身自好的,等到挣够了给我妈妈治病的钱,我就洗手不干了。
我仍旧对她微笑着,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亲爱的,你的洁身自好就是我最大的财富。
我希望你是个真正的烈女,也不枉,这一直以来,我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钧哥给我买了一件黑色的带有蕾丝花边的内衣,是维多利亚的秘密,价值不菲。
有时候,他也是一个谦谦君子,且温润如玉。
虽然他并没有兑现每个月给我三万块包养费的允诺,但我仍然过得衣食无优。
这一点,我并不怨他,可说句真心话,心里总是有一些不舒服的。
而且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将那些本应该花在我身上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落月的妆扮日渐变得耀眼,眉心也日渐变得沉重。
在她的衣柜里,我发现了一款和我同样的内衣,维多利亚的秘密。
我在心里冷笑,这就是所谓的烈女?
但终于有一天,她跪在我的面前痛哭失声,姐姐,这份工作我不想再做了,他总是缠着我……
我当然知道她口里的他是谁。
我将她扶起来,柔声劝她: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没关系,把他送你的东西还给他,和他说清楚。有时候,他并非不尽人情。
她哽咽着答应了。
我目送着她进了钧哥的办公室。
此时已近午夜,万物萧索。
而我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迅速地将门反锁。
我抱住肩膀,用食指套住钥匙环,好整以暇地晃了几晃,唇边漾起几分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
是的,今夜,在这间不足四十平的房间里将会有一场凄烈的惨剧上演。
也许,第二个烈女贞德会在这间房里诞生。
我在钧哥的啤酒里放了超剂量的春药,美国进口的,威力大得惊人。
对了,顺便提一句,那啤酒是三星牌的。
众多酒水中,我曾经为之赖以生存的主打招牌。
果不其然,在我倒计时三十秒后,房间里响起了落月凄历的呼救声,她尖利地大喊,别碰我,你这个流氓!
我微笑:果然是个烈女。
然后,我听到了撕打的声音,且声音逐渐向门这边挪移靠近。是她想逃走,但会那么容易吗,钧哥是个强壮的男人,这一点我早已领教过了。
落月在门那边凄厉地呼救:姐姐,快来救我。
声音字字泣血,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但是很不幸,她碰上的是我。
对不起,落月,恕我无力帮你。
我懒散地靠在门上,吐出悠闲的烟圈,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门里的声音,心里有残忍的快感。我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恶毒而惬意地构想着:一个二十岁含苞待放的处女之身在恶魔的摧残下将开出怎样邪恶的花?
很让人震惊的结果。
有些惨绝人寰。
在那些春药的摧情下,钧哥丧失了人性,他将落月毒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将她的下体撕伤。
落月将他告上法庭,此事很快在民众间引起公愤,再多的金钱都无法让钧哥在这一场声讨的风暴里全身而退。
很快,他被判以有期徒刑十年。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的人都大快人心。
也包括我吗?虽然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落月入院治疗,她躺在病床上,一朵鲜丽的小花即将凋零。
我隐隐叹息着,有恶毒的笑在心里蔓延。
她从她的枕下拿出一个存折,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姐姐,在我住院这段时间,请替我照顾我的妈妈。
我应允。
且欣欣然。
在那个老女人的面前,我拖着刚刚打掉孩子的病躯朝她胜利地微笑着,她四处躲藏着我的眼睛,早已不复了当年的锐利和美丽。
我将那一叠她女儿用青春与身体换来的钞票统统摔在了她的脸上:你真该庆幸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她是一个烈女。可她的妈妈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荡妇!一个婊子!
她抓紧那些钱嚎啕大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很让人恶心。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害我妈妈上吊的狐狸精,而落月正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任何人都不会对此提出异议的。
而且,那个强暴我的男人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一箭双雕,这是一个让我很满意的结果。
今后的日子,我会继续做我的啤酒女郎,偶尔也会和那些男人调情,只为多推销出几瓶啤酒。
忘了说了,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责编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