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有隐私

扬　沙

兴宁县一中是全县的文明卫生单位，全校爱整洁讲卫生蔚然成风。然而，在一次内务卫生大检查中，检查组发现高一（9）班的男生宿舍有股难闻的怪味，从而使该班获得的卫生流动红旗易主。班主任陈淑芬询问班卫生监督员谷雅琴同学是怎么回事，谷雅琴茫然无知。该宿舍有40来平方米，住有22名男生。这些同学见班级荣誉受损，心情都不好受。宿舍长向陈老师汇报说：“怪味也不是每天都有，而是时有时无。我们寝室里的同学都爱整洁，勤换衣服勤洗澡，个人卫生没得说，内务搞得也不含糊，实在弄不明白怪味是怎么生出来的。”

为了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一天上晚自习时，陈老师叫上谷雅琴彻查了男生宿舍。她俩用手摸用鼻子闻，逐一检查宿舍里的每一物件。谷雅琴发现靠墙角的一张铁床底下有只木箱，她蹲下身子想把木箱拖出来，一股浓重的怪味呛得她差点跌倒，不由惊呼：“咦！找到了，陈老师，你来看。”

这是一只陈旧的木板箱，因年代久远油漆老化脱落成斑斑点点的暗迹。木箱有裂缝，怪味正是从裂缝里溢出来的。陈老师盯着木箱不语，出于女性的本能和做母亲的经验，她已洞悉了箱子里的秘密——一个尿床的孩子把尿湿的东西藏在箱子里，导致发霉产生了怪味。

“陈老师，这张床上睡的是林志华同学，要不要现在把他叫来？”谷雅琴问。

“谷雅琴同学，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要保密。你想过没有，一个即将长大成人的男孩子，隐私一旦被人揭露，对他将是一个多大的打击。林志华同学来自贫穷山区，家境贫寒，但他品学兼优，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的心灵受到创伤。至于到底怎么办，待我想好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再说吧。”

谷雅琴边点头边说：“陈老师，我一定保密，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另外，我想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可能更容易些。”

“什么，你有办法？”

“我爸是县中医院的院长，我要爸帮他治好病不就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陈老师兴奋起来，拉着谷雅琴的手说，“不过，具体操作时千万要小心，不能让其他同学知道。我还担心你如何跟他挑明此事，他会接受你的好意吗？你们都是少男少女啊！”

“陈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的。”谷雅琴满怀信心地说。

第二天上午，谷雅琴不经意地塞给林志华一张纸条，约他午饭后到校体育馆训练场一下，有要事相告。

见面后林志华显得很腼腆，毕竟是第一次与女同学单独相处。谷雅琴倒没啥，落落大方地说：“林志华同学，我约见你是想知道你那箱子里收藏的到底是些什么宝贝，能告诉我吗？”

林志华闻言一颤，心想来者不善，警惕地盯着谷雅琴不客气地说：“你问这干吗？简直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谷雅琴微笑着说：“请你别激动，我没有恶意。我已知道你那箱子里的秘密，我决定要帮你一把才问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简直胡扯蛋，你发现我有什么秘密？你无事生非故意伤害我，我要禀告陈老师！”林志华气愤地起身欲走。

“你别急着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谷雅琴拉住林志华说，“志华同学，实话对你说，昨晚晚自习时我和陈老师检查了你们宿舍，发现那股怪味是从你的箱子里发出来的。陈老师凭经验推断你患有尿床病，特别叮嘱我严格保密，不许向任何人泄露。陈老师对你十分关心，要想办法替你排忧解难。是我把事情揽下来，因为我爸爸是县中医院的院长，完全可以治好你的毛病。这就是我之所以约见你的目的，不算无事生非吧？志华同学，你为人诚实，学习刻苦，品学兼优，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同学们都羡慕你，我也从内心里佩服，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伤害你呢？再说我比你还大了6个多月，可以做你的姐呀，我多么希望有你这么个好弟弟啊！如果你不嫌弃，就把我当姐看，弟弟是不会拒绝姐姐的帮助的，你说是吗？”

谷雅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林志华产生了巨大的心灵震动。他一拂窘态，激动地冲谷雅琴喊了声姐姐，然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原来，林志华从小就患有遗尿症。农村里的人说小孩子尿遗不是病，长大后自然就没事了。可林志华长到10岁还经常尿床，林志华的父母仍未当回事，于是林志华落下了尿床的慢性病。林志华考上高中后得在学校寄宿，细心的妈妈特意为他缝制了两块布床垫，叮嘱儿子晚上睡觉时把布垫子垫在屁股下，万一尿湿了可用另一块干布垫替换。林志华十天半月会尿床一次，因为采取了防护措施倒也没让同学们察觉。只是尿湿的东西不敢洗晒，只能偷偷锁在箱子里，等到周末拿回家让妈妈清洗晒干后再带回来。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尿床多丢人呀，他想自己去看医生又羞于启齿，因而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谷雅琴当即提出要领林志华去中医院，找爸爸给他诊病。林志华害羞劲又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去。

晚上，谷雅琴将林志华的情况向她爸作了介绍，请求爸爸帮他治好病。谷父欣然道：“他这病好治，只是拖的时间太长，得三个疗程。问题是现在中药材偏贵，估摸一剂药得30来元，三个疗程需连服15剂中药，他付得起医药费吗？”

“爸——”谷雅琴摇着父亲的肩膀说，“人家来自贫困山区，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患有风湿病，家里穷得叮当响，要有钱这病不早治了。现在全社会都提倡献爱心助学，你们这么大个医院，难道就不能有所表示，亏您还当着院长呢！”

“唷，我闺女还蛮会替人说话。好了好了，就按你的‘指示办，我开处方，你到药房取药总行了吧？”谷父话音一落，谷雅琴高兴得“啵”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为了不产生任何负面影响，谷雅琴每晚将中药煎好装在软胶皮塞的玻璃瓶里，第二天早上提前10分钟进教室，把瓶子放进林志华的课桌里。林志华心领神会，连服半个月中药后不但再没尿床，人的气色也好多了，还增加了一公斤体重。林志华感激万分，但又不知道如何感谢谷家父女。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林志华提前半天从家里返回县城，打公用电话把谷雅琴约到护城河边。谷雅琴见林志华手里提着一只蛇皮袋，好奇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捡破烂啦？”

林志华说：“雅琴同学，不，姐，我妈知道你们父女俩为我治病的事后感动得热泪纵横，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可家里又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执意要我带来两只乌骨鸡送给你补身子。”

“俗不俗呀？要感谢也不必送鸡呀，我不要。”

“姐，你连这点心意都不接受，叫我怎么谢你。”

“你真想谢我？”

“那还用说！”

“你没见我的学习成绩老处于中下游状态，咋不帮我？”

“这好说，我一定帮你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林志华总算找到了感觉，“只是……最好咱俩能坐一排课桌，辅导起来就方便多了。”

“这好办，下星期调换座位时，我要陈老师把咱俩调在一起就是了。”谷雅琴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把右手伸到林志华跟前，说：“咱俩结成‘一帮一的学习对子，口说无凭，得拉勾！”

林志华的学习成绩在年段里一直名列前茅，要帮带一位成绩较差的同学还不是轻而易举？他勾住谷雅琴伸出的小食指，颇具男子汉气概地说：“拉就拉，只要你肯吃苦，保准你的成绩上升快！”

转眼过了两个月，期末考试成绩一公布，谷雅琴七门功课的总成绩居然跃升至班级前5名，成了优等生。

谷雅琴小鹿般蹦跳着回到家，怀着激动的心情把成绩单呈给了爸爸。谷父看后惊喜不已，说：“全班第五，咋升得这么快？期中考试不还排在第26名吗？好闺女，你说爸该奖励什么？哦，对了，前些日子你说要买台中英文电脑学习机，这就去买。”

“不，要奖现金。”谷雅琴撒娇道。

“要现金干吗？我又没少给你零花钱。”

“我要奖给……老师。”

“傻孩子，陈老师咋会要你发奖金？”

“不是陈老师，是林志华同学，他是我心目中的老师！”谷雅琴说，“林志华学习勤奋用功，成绩拔尖，可他家里穷，每月只给50元生活费。每星期的头三天他只能吃家里带来的干咸菜，长此下去，身体不垮才怪呢。您给他治好病后，他跟我结成了学习一帮一的对子，他可费心了，没有他的帮助，我哪会有今天的成绩。他生活那么艰苦，我应该帮他一把，把您给的奖金买成饭菜票送给他，给现金他是不会要的。”

“噢，原来是这样。”谷父略作思索，就对女儿说：“这样吧，爸爸愿意每月支付林志华同学200元助学费，具体如何操作你看着办吧。”

“真的？爸，您太伟大了，我先替他谢谢您了！”谷雅琴忘情地扑进爸爸怀里。

谷雅琴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她只将此事告诉了陈老师，并一道商妥了落实办法。陈老师把林志华叫到自己宿舍，将有人助学的事通知他，说她以后每月会把200元助学费转交给他，并告诫林志华要再接再厉，珍惜人家对他的一片爱心。林志华异常激动，要求陈老师告知好心人的姓名。陈老师说遵照助学者不愿张扬的意愿，所以现在还不能告之姓名，还是等他考上重点大学再说吧。

两年后参加应届高考，林志华以高出重点本科录取分数线72分的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谷雅琴也考入了湖南医科大学。

如愿以偿的林志华首先想到的是，要把喜讯尽快告诉支助他读完高中的好心人，为此他特意找到了班主任陈老师。陈老师感慨地说：“林志华同学，支助你的好心人不是别人，就是县中医院的院长谷正中先生，谷雅琴的父亲呀！这都是谷雅琴促成的结果。”

“雅琴！”林志华的热泪夺眶而出。

陈老师慈母般地拍着林志华的肩头说：“去吧，孩子，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谷雅琴刚刚给我来过电话，她估计你会来找我，她一直在家等着你哩。”

林志华辞别敬爱的陈老师，来到街上买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他要用这束鲜花表达自己的谢意，还有在心底潜藏已久的爱慕之情……

（责编：汤加 图：赖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