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燕/编译
故事发生在1944年5月,在英国和美国部队为首的盟军强大攻势下,意大利法西斯迅速崩溃。盟军的坦克开进了罗马,履带在石块铺成的街道上隆隆滚过,军旗在罗马那些圆顶的建筑物上随风飘扬,万众欢腾。意大利终于从纳粹的铁蹄下解放出来。
在城东南的一座建筑物里,刚住进这里的盟军战地联络处的军官们还没来得及打开文件包,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便闯了进来,声称要见负责情报的军官。查林中尉接待了她。
姑娘自称名叫埃·勃洛恩,是德国情报部门3个月以前安插在这里的间谍。据她说,她以前曾经是挪威抵抗组织的成员,一名报务员,由于秘密电台被盖世太保破获,她成了德国人的俘虏。他们没有杀她,也许是出于怜惜(她长相确实美,曾经当选挪威小姐),便要求她,要么供出同伙,要么投降德国,为元首效劳。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生存,她不得已选择了后者。德国人将她送到戚里斯战俘营改造了一段时间,认为她表现还可以,又将她送到德国东部的一所间谍学校培训,接受正规特工训练,然后就被派到罗马来,以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青年寡妇身份打入罗马上层社交界。当时,德国人已经意识到这个半岛难以坚持,迟早要落到盟军的手里,她的任务是盟军占领意大利以后,开始在这里进行间谍工作。她说她是个爱国者,憎恨法西斯,投降和充当间谍都是出于不得已,但她没有做过对不起祖国的事,也没有出卖过同胞。现在,她迫切地希望回到自己人这边。为了证明间谍的身份,她告诉查林中尉,在她住所的浴缸下面有一台“康林一3型”发报机……
查林中尉觉得这事很蹊跷,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若她说的是谎话,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不敢贸然表态,叫勃洛恩小姐留下地址,先回去。他要向上级汇报。他说:“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来找你的。”
姑娘走了。查林中尉命令一名特工悄悄地跟着她。半个小时后,特工打来电话告诉中尉,那个女人的住处和她留下的地址是一致的。他命令特工继续盯着那幢房子,同时派了几个人去调查勃洛恩的背景状况,他想知道她到底说了多少真话。没过半天,调查的人陆续回来了。一切如她所述,勃洛恩没有说假话,至少她在罗马这段经历是真实的。这倒使中尉犯难了,他把这件事报告他的上级哈根少校。
哈根少校一个星期以前还是罗马最大的一家夜总会的领班,盟军一进入这城市,他摇身一变就成了英国陆军少校。战时,他是英国特别行动署意大利处的副处长,而且常年乔装打扮,混迹于社交场所。暗地里,他操纵着一个庞大的间谍网,这个间谍网为盟军解放意大利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在盟军司令部里,他对意大利事务最有发言权。
哈根有着一双猎鹰般的眼睛和惊人的记忆力,当他读查林报告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一个体态优雅,具有异国情调的妇女形象。她虽然只到他的夜总会来过两次,但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给了他难以磨灭的印象。但是,在他所掌握的纳粹德国派驻意大利的间谍中却没有她的名字。少校决定立即搜查勃洛恩的住所。
凌晨5点,正当勃洛恩裹着鸭绒被酣睡的时候,少校带人冲进屋。勃洛恩惊醒了。她告诉少校:电台在浴缸下面。密码用密封罐装着,放在卫生间的水箱里。频率变化表在那个绿色的口红膏罐里。在通向地下室的第5级台阶下面还有一支手枪和两颗突击手榴弹。
搜查的结果和勃洛恩所说完全一致。除此以外,他们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哈根手下的无线表电专家和密码专家对电台和密码进行了技术鉴定,结果证明都是真货。
哈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照这么说,你真是纳粹间谍?”
勃哈恩反问道:“您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
少校说:“我们想请您帮助给柏林送几份情报,可以吗?当然是他们需要的情报。”
勃洛恩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要她用行动证实自己所说的一切。她说:“这正是我希望做的。”
于是,在几位专家的监督下,勃洛恩连续向柏林发了5份由哈根少校草拟的盟军在罗马周围的“布防情况”。事后,专家向哈根指出,勃洛恩在拍发第3份电报时,拍法异常,“甚至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他们认为,像她这样经过德国间谍学校严格训练的间谍在发报时竟出现这样的现象是不可思议的。“除非她患有某种神经官能症,否则只能理解为她是在向柏林表示某种讯号”。专家们这样判断。
然而,勃洛恩一再申辩说她是问心无愧的。她说她从心里仇恨德国人,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蒙蔽、欺骗他们。所以盟军一到,她马上向盟军坦白了一切,而今,德国人大势已去,她更没有必要去为他们效劳了。
哈根少校决定再试一下,他又拟了一份电报,说盟军一艘大型货船运载着“某种极为新式的武器”,正由那不勒斯驶向西西里岛。电报详细标出了这船的航运路线和时间以及护航舰相处的位置。电报要求速派潜艇采取行动。
这封电报仍由勃洛恩拍发给柏林。
第三天,这艘货船在第勒尼安海上遭到德军潜舰的攻击,两枚鱼雷命中了它的右舷腹部。它很快就沉没了。当然,当潜舰向基地报告战果时,他们再也想不到是一条装有几千吨工业垃圾的即将废弃的老破船。船上的“水手”都是皇家海军的精锐水兵,当船开始下沉时,他们早已搭上救生艇溜走了。
由此,哈根作出判断,他对专家们说:“你们对她怀疑可以理解,但不能成立。假如在上次的电报中,她真给了柏林什么暗示,那么,这次德国潜艇就不会出动了。而现在是,德国潜艇果然出动了,那就说明他们还是相信她的。当然,你们也许会说,她明知我们在试探她,所以又在电报里做了手脚。告诉柏林这次是真情报,潜舰应该出动。但他们都看见的,她这次发报一切正常。再说,上次他们几位都在场,眼睁睁地看着她发报,她再愚蠢,也不至于敢当着他们这些专家的面做手脚。还有,如果是德国人派她打入我们这边,就应该想到她必须通过审查,根本不需要她在电报里表示什么讯号,不是吗?因此,我认为,把她上次的异常表现理解为莫名其妙的恐惧,也还是说得通的。”
专家们没有理由反驳,同意了少校的分析。
就这样,哈根少校决定使用勃洛恩,到战争结束时,他通过勃洛恩的电台一共向柏林提供了50多个假情报,还诱捕了8名德国间谍和骗取了大量特工器材及经费。哈根少校在战争结束时向盟军情报协调委员会的头头们说:“即使勃洛恩真是一名企图钻进盟军内部的德国间谍,那么她干的这些也足以能够赎清她的罪孽了。”
情报协调委员会同意了哈根的意见,于是,勃洛恩被释放回国。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的祖国挪威,等待她的不是鲜花和微笑,而是监狱和手铐。勃洛恩回到家乡的第二天便遭到逮捕。罪名简单却足以置人于死地:叛国投敌。
勃洛恩懵了,她苦苦解释,自从她被盖世太保抓获以后,既没有出卖同伴,也没有供出组织,仅是口头上表示了一下“愿意忠于元首”,而且,在她后来成为德国间谍以后,非但没有帮助德国人,反而为盟军干了不少事。她还出具了盟军情报部门的保荐信。但却都无济于事,人们不相信她。
“盖世太保为什么把你待为上宾?”
“你为什么能不伤一根毫毛地从战俘营里出来?”
“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加入纳粹德国情报组织?”
这一连串的质问使勃洛恩的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很快就被押上了奥斯陆地方法庭,并被判处无期徒刑,罚终身劳役。法庭宣布的具体罪名是:背叛祖国,投降德寇;刺探军情,出卖情报。
新闻界也群起而攻之,称她为“挪威女性的耻辱”。勃洛恩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哈根少校闻讯专程赶往挪威,他向有关当局指出,鉴于勃洛恩战争后期为盟军立下的功劳,她目前的遭遇是不公正的,应当予于纠正。但挪威当局根本不理睬他,哈根四处奔走也毫无结果,最后只得失望而去。至此,他已完全明白,勃洛恩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挪威民众情绪的牺牲品,至于她是否真的背叛祖国已经并不重要了。
勃洛恩被关到大牢里,很快就疯了。半年后的一个早晨看守发现她撞死在抽水马桶的水泥槽边。在她身边,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我没有叛国投敌。”
两天后,在一个淫雨霏霏的下午,她被埋入一个无名公墓,墓碑上没有写她的姓名,只有这样一行字:“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死于一场不幸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