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里
从1943年替蒋介石看病,到1975年签下残废证明书,30多年来,熊丸一直是蒋介石的侍从医官。在外人看来,这是无比的幸运和荣耀,然而回首30多年的“御医”生涯,熊丸却说:“如果能有第二种选择,我宁愿当个平平凡凡的教授。”
奉父命而学医,割痔疮成“御医”
熊丸人如其名,个子小小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很自然联想起浣熊的可爱模样,全无想像中医生应有的那种沉静严肃。
熊丸从小活泼好动,念中学时是学校足球、排球和乒乓球运动队的成员,那个时代,像熊丸这样好动的同学都选择念理工,不料熊丸的父亲却另有打算。他望着膝下14个儿女,沉吟半天,对熊丸道:“还是学医吧,家中有个医生比较安心些。”
于是,为了一家人的“健康”,熊丸进了医学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熊丸虽学有所成,但他大半辈子远离家人,只为一个人的“健康”奔波操劳。
从医学院毕业后,熊丸因成绩优异被学校留任当外科助教,并在武汉疗养院当了一段时间的外科医生。那时,他一心要当医科教授,不想后来因医术高明获“高层”赏识,被当时的“军事委员会”一道命令调了过去,当上了军医。
真正改变熊丸一生命运的事发生在194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召去给当时的“委员长”蒋介石割痔疮。小小的痔疮割除手术自然很顺利地完成了,但这个小手术却给蒋介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过多久,熊丸便被蒋介石招去,委任为他的专属侍从医官。于是,年仅30岁的熊丸,开始扮演人人羡慕的“御医”的角色。
生活失去自由,曾两度想离职
然而,“御医”生涯并不是旁人想像的那样风光。当“御医”之后,熊丸便身不由己了,他得陪同蒋介石跑遍大江南北,甚至蒋介石赴前线视察军情,熊丸也得随侍一旁。
熊丸开始当侍从医生时,蒋介石身体还算硬朗,让熊丸担心的突发病症不多。虽然如此,由于职责所在,他仍旧得随时待命。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熊丸结婚生子,从无改变,他只有等到周日才能回家陪陪家人。那个时代没有手机,熊丸即便在家也得守在电话机旁边,如果想出个门,就得留下清清楚楚的行踪,一点个人自由都没有。像这样失去自由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蒋介石晚年专门成立医疗小组后,熊丸才得以松一口气。
长年不得自由的“御医”生涯,令熊丸对家人怀有深深的歉意。他的夫人生第一胎时,他正随蒋介石乘坐军舰在海上漂流,连孩子什么时候出生都不知道。他早已淡忘了过年过节一家团圆的滋味,而两个孩子也在他不知不觉中渐渐长大。
在长达30年的侍从医官生涯中,熊丸曾两度萌生强烈的离职念头,但蒋介石每次都只答应让他留职留薪暂时出国进修。第二次,向来不轻易流露自己感情的蒋介石,更在他临行前送了一个2000美元的大红包。接受了这份难得的“关怀”,回国后熊丸只好乖乖地归队效命。
有一回,他有机会出任卫生署第一任副署长,蒋介石得知他的想法后,挽留他说:“卫生署要找一位副署长并不难,可我要再找一个好医官则不容易。”话说到这个份上,熊丸只好留下了,其中的无奈和矛盾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直到1975年4月5日清明节蒋介石过世,蒋夫人宋美龄赴美定居后,熊丸才得以结束每天24小时待命的生活,他不禁要高呼“我终于自由了!”不过,此时他已将近70岁。
每天爬楼养生,追求平凡生活
对30多年青春年华倾注一人的熊丸来说,70岁是他人生的又一开始。走出似海的侯门后,他先在中兴医院任院长,现在退休了,他的生活更是多姿多彩,除了担任圆山饭店的董事长及《中国时报》副董事长外,身为心脏科权威的他,还不忘每周在各医院安排门诊服务,替患者解除痛苦,以他高明的医术普渡众生。
熊丸虽然已年逾77岁,却每天坚持爬楼梯。
熊丸这个嗜好还闹过一次笑话:有一回,蒋介石住在荣总医院调养身体,熊丸自然守在那里,而早晨仍不忘爬楼梯,正巧严家淦“副总统”前往检查身体,其随从把这个在每个楼层来回奔跑的老头当成抄表员,不禁好奇地问熊丸:“吃这碗饭很辛苦吧,请问你每天要抄多少个电表?”现在每天清晨,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到住宅附近的台师大学府爬楼梯,一天要爬完500梯级才肯打道回府。
许多人羡慕熊丸,虽然他只是一名医生,却常待在权威人物身旁,并因“侍候”有方获得好几枚勋章,可谓风光荣耀。
然而,熊丸自己却另有一番感叹:“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再说我看透太多的官场浮沉、世事沧桑,相比之下我宁可当个诲人不倦、悠游四海的教授。”
现在,熊丸总算可以享受他渴望的平凡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