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稿件的一周后,我们将文章的作者宋颖约到了编辑部。在炎热夏季的午后,教学室的四名编辑同宋老师就<嘟嘟的故事>进行了自由的讨论,讨论从下午两点开始持续了近四小……以下是讨论的部分内容。
童年是如何消逝的——相关背景的问答
施久铭(以下简称“施"):首先请宋老师谈一谈写作这篇文章的背景和思考。
宋颖(以下简称“宋"):,工作10年,带一年级的时间长一些,我觉得虽然学生年龄小一点,知识积累和社会经验少一些,但是他们能给老师一些心灵的震撼,嘟嘟身上其实有许多孩子的影子,只不过她显得特别浓缩而已,就像我在文章中写的一样,有时候看着她觉得很困惑,从心底来说是特别喜欢这样的孩子。我总觉得,人做成人的时间太长了,而做儿童的时间太短了。嘟嘟太单纯,她不太懂得孩子之间的游戏规则,有的同学不太喜欢她,她自己也承认:有的老师也不太喜欢她。甚至她的家庭,她之所以这样和家庭也分不开的。她的家长多次和我联系,她妈妈觉得嘟嘟不太社会化,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在家里也进行了一些“催熟”的教育。我看着很心疼,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想想我自己的童年,我很想留住这份童真,想让她更快乐一点,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她挺受别人欺负的,大人和小孩都把她当一个玩具,逗她玩儿,心里又很矛盾,不由自主地我会说她一些,其实从心里我是不情愿对她进行这样的教育,应该让她从自然的人慢慢地过渡为社会的人。我一直想写这个故事,正好我们开展教育叙事研究,我就花了两天时间把它写了出来,在写的时候我不觉得只是对这个孩子童年的一种记录,其中夹杂了许多我个人成长的体会。在工作和社会中你会觉得复杂和难过,但是当你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有了这种压力,但是人又不得不成长,不得不社会化,所以我感觉不单单在说地一个人的故事,既有这么多年和孩于们在,一起的体会又有自己童年经历的感悟。
我一直有一个困惑,人都要社会化,由自然的人变为社会的人,但是这个过程中他可以习得一些社会的规范,这是否意味着要让自己的内心越来越封闭,所谓让自已有一个“躯壳”(面具)?人类本性中那种至纯至善的成分难道就不能保护下来么?我们的教师和家长一致认为,这种纯洁的童心就是幼稚,长大之后就不应该有这些东西。我教了嘟嘟三年,有时候我也很自责,有时候我又有内心的赞赏,我让她很自由地生长着,我觉得很好,但是这时候我也会想到,我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不要说我个人的力量,就算是她的家庭也是无法与社会对抗的。她的父母是在她上小学以后才看到嘟嘟身上和其他小孩在社会化方面的差距,嘟嘟母亲还是个幼儿教育工作者。嘟嘟早晚会和更多的人接触、和这个社会接触,我这么做是不是不负责?我如果是她的母亲会不会任由她自由地生长?所以我对她的教育一直也是左右摇摆的。
余慧娟(以下简称“余"):一年级的孩子入学之后,按照学校常规会有什么祥的教育?比如养成教育、规范教育什么的,让孩子进入学校生活有一个过渡,我不知道嘟嘟所处的学校有没有这样的过程?
宋:这种教育应该是和大多数学校一样的,孩子进来后会有一些集体的概念,老师为了便于管理也会要求学生一些适应规则的东西,比较统一。
赖配根(以下简称“赖"):嘟嘟对校长说,“你为什么不上课”,校长有什么反应?
宋:没有什么反应。她入学的时候,学校领导也都不认识她。入学第一个月我们学校有个传统,我们引导孩子们认识、熟悉学校领导和老师,结果她当天就跑过去,主动和他们交谈,向他们介绍自己,我是谁,我叫什么,回来后就把和校长的谈话跟我讲了。后来其他领导也过来和我说,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嘟嘟的。大家都知道她了。别人来跟我说的时候真的是把她当一个笑话,甚至认为是我教管不力的结果,怎么会有小孩子敢来说这种话呢!
施:嘟嘟表现出的无拘无束和成人世界或者教育、教师之间肯定会有冲突,有人惩罚她吗?
宋:没有,学校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就搞愉快教育。嘟嘟妈妈也说过她的选择是对的,如果在别的学校情况可能就不一定是这样了。她之所以这样,和她的家庭也有一定关系,妈妈是幼教专家,教育环境宽松,对她不是特别苛求,老师也多有宽容心,可是同学却不会,到了最后嘟嘟确实很孤独,她没有朋友。有一个小朋友过来跟我说:嘟嘟很傻吧?有家长也跟我说:我小孩回来说,你们班有个小孩智力是不是有问题呀?父母怎么不管她啊。老师对她其实没什么压力,有时候是逗她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嘟嘟身体协调能力不是太好,学校开运动会做操的时候,我说把腿踢高一点,她很认真地一踢,“砰”的一声就坐在地上了;地很瘦很瘦,戴了副小眼镜,弱視;她和人说话时表情专注,歪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你;她经常会说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话,那些在成人世界听不到的话。老师们都知道她好玩,有一次在办公室,老师们对她说,嘟嘟过来老师和你做个游戏好么?好啊,做游戏!她搬着她的小板凳就坐过来了,做什么游戏啊?我们来做一个猜年龄的游戏好吗?好的好的(她已经快10岁了,到这个年龄别的孩子都不会有这种表现了)。五十多岁的老师问她,你猜老师的年龄多大啊(这个老师不教她,但和我是一个办公室,嘟嘟是办公室的常客,所以也认识)。她说,比我奶奶小。老师们又问,那宋老师呢。她会说,我们宋老师是姐姐,十几岁,比我大一点(其实我二十多岁了)。然后再猜我们的教学主任(因为她比较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显大一些)。嘟嘟说,她跟我妈妈差不多大。这时旁边其他的小孩立刻辩驳:不是的,才没有呢,你瞎说!地会很气愤地说,谁说的,地这么胖,看上去……于是许多人都觉得很尴尬。这个过程我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只听见办公室里一阵阵笑声,后来看见了。我觉得就是把她当作了一个玩具,挺心酸的,我当时想如果我是母亲,我看见会怎么想,老师对她没有惩罚但却把她当玩具逗。
施:孩子的家庭情况怎样?
宋:奶奶和爷爷是50年代清华大学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家里平时是讲究民主的。嘟嘟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幼儿园几乎没有读。妈妈是幼儿园的领导,既教学也做行政,非常忙,没有过多地管她,她就跟在媽妈的幼儿园里。妈妈知道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开始的时候觉得孩子只是知识能力上的差异,不会那么糟糕,可是到了学校团队中后才发现孩子与人交往的能力不是太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社会化程度低。她母亲很难过,所以在家里也是下了狠心,孩子后来的转变非常大,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嘟嘟的成绩一直还可以,中等左右。奶奶来找过我说,只要我们不是最后一名就可以了,倒数第二名老师你也要鼓励她:她觉得孩子遇到我挺幸运的,因为孩子每次回家后都挺开心的。在教育嘟嘟的问题上,奶奶对妈妈有点意见,在家里是有冲突的。
赖:爷爷、奶奶年龄是不是比较大了?
宋:是的。我感觉一方面是家庭的原因,另一方面有学校教育的问题。其他孩子的社会化转变可能自然一点,而嘟嘟的转变则可能跟老师、同伴都有关系。我困惑的是学校应该怎样让孩子比较自然和正常地社会化,她不像调皮孩子那样出格,但她的确太幼稚了,她说“我不小心把魂忘在家里了”,那是她的真话,并不是编出来逗你的。
宋:她说:“我知道的,你们都不理我。”“人家都说我傻我笨,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很笨?"小朋友后來都不跟她玩,小的时候还可以,我会跟孩子们说,孩子们也会听话,可是大一些了,我再跟孩子们说,孩子们都会说,她太傻了、
余: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把嘟嘟的事情作为一种教育资源,在班级实践一种民主健康的文化?
宋:有的,我专门还为此展开过一次讨论,她不在场的时候大家一起来发掘她的优点,孩子们也说原来嘟嘟也有这么多优点,应该和她玩。那天嘟嘟也很高兴,跑过来跟我说,哎呀,他们都来跟我玩,我都忙不过来了。但是没多久又不行了。中间也有强化,我也和同学们说,也尝试过各种办法和大家解释,但时间一长之后就不行了。后来我也泄气了,很大一部分来自家长的不赞成。
施:我感觉嘟嘟的经历似乎和家庭的关系更大一些,幼儿园时妈妈是领导,老师、家长、孩子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她跟其他孩子交往的方式也不会一样。
宋:在家里,爷爷奶奶特别疼她,她的语言都不太规范,她叫她奶奶“亲亲",到了二三年级的时候,她讲话还是像幼儿园孩子一样。她后来的老师是一个比我更年轻的老师,学校整个教育氛围还是不错的,没有特别严厉的地方,只有约定俗成的内容。后来的老师是怀着高兴的心情告诉我嘟嘟的变化,她对我说嘟嘟现在变得都不认识了,变得可好了,地觉得和别的小孩一样就是好了。
余这个孩子后来循规蹈矩了,还有没有其他的表现?
宋:她会看你的脸色了。后来我寒假去看她,我问她这次大考考得怎样,她会谦虚了,说还可以吧,以前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有什么事情会都告诉你,到处和人搭讪,现在话也不多了,吃饭的时候不讲话了。她老师说现在都不到那些地方去游玩了,尽菅如此,在社会化的程度上和其他小孩还是有一定差距,没有其他小孩的小脑筋转得那么快。
教师是儿童社会化过程中的“把关人”
余:我觉得很奇怪,这样的孩子在你班上怎么只有一个?我们应该在一个班里看到很多这样的孩子——而现在的大多数孩子都社会化特别早,在幼儿期可能就已经开始了。嘟嘟在自己的伙伴群体中是得不到认可的,同伴的社会化都比她强。我想起了《窗边的小豆豆》,嘟嘟要是放到巴学园里可能很适合她,有那样的校长那样的学校,她的成人化一定会健康。小豆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学会遵守成人世界的规则的,这个过程中当然有很多冲突,但关键是怎样让她自己认可这些规则。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小豆豆上厕所的时候总是喜欢往下看,为此掉了好多顶帽子下去了。掉下去之后妈妈会数落她,小豆豆也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就是改不了。有一次说好了不往下看、但起身时还是忍不住,结果把钱包掉下去了,她自己去借了个工具在那里掏。这时候校长来了,看了一下,并没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问,小豆豆怎么啦?小豆豆说我东西掉里面了,校长说,那你慢慢掏吧,不过完了之后要把东西都复原。这个过程给小豆豆的印象非常深刻,从此以后再也不往下看了校长给予的信任和教育方式非常重要,我们在给予孩子呵护的时候也得给孩子一些成人化的规则和习惯,让孩子以自己的方式接纳,而不是成人强加的所以我也在想,既然社会化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以什么样的方式社会化,教育在其中应该起什么样的作用呢;我们怎样在呵护好奇心、想象力、至诫至善的品质的同时又能够使他们得到必要的成长——如果没有这些成长,孩子以后是不能适应社会生活的。这种关系在教育里是非常难处理的,就当下的班级授课制而言,我们是否有可能提供这样的教育,是否只能是遇到了好老师——有这样意识和情怀的好老师才会有意地去呵护他?在整个大一统的教学状况下是否可能?
宋:我非常赞成,的确社会化是必须的,但是社会化不应该等同于把孩子有的东西抛弃——他对世界的好奇、探索、尝试,包括纯真,难道社会化就不可以保留纯真吗?教育个性化我们一直在说,但是从社会化角度来讲,我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哪些是孩子必须习得的,哪些是成长必须的,哪些是不必要的,社会化并不等同于世故、世俗、圆滑呀,但是我们的教育却一直在这样做。你会避重就轻。你会转移话题,你与人相处有心眼儿了,那么你就是成熟了长大了,这都是社会化的副产品。但这些副产品是不该有的,我们有没有思考过如何把这些副产品去掉。
赖:我觉得这个现象并不是一个学校、一个教师的问题。我很关注孩子的家庭文化氛围。嘟嘟爷爷奶奶那一辈的文化观念是比较宽容、民主的(不要忽视了他们的教育背景——上世纪50年代的清华园),而现在的文化氛围是比较功利浮躁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复杂,这是时势使然,无法避免。于是,嘟嘟在爷爷奶奶那里承袭的家庭文化氛围和自己周围的文化氛圈之间出现了紧张关系,她作为个体是无法克服这种张力的,她只能是融入。我觉得社会化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我们所理解的社会化是什么样的,每个人对此都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有的人认为,孩子应该尽快成熟,而成熟的孩子应该像八面玲珑的大人一样,要懂得说谎,懂得逢迎——这些都是社会潜规则。学校教育孩子要说真话,但是真能说真话吗?嘟嘟说的都是真话,可是不行。我们呵护小孩子的个性,孩子在学校调皮,违反了纪律,我们可以宽容,但是这些都只是外在的东西,我们很少去关注内在的文化氛围对孩子的影响。当家庭给予的民主、健康的童年文化遭遇到不太健康的大众文化并产生冲突时,我们的教育应该怎么办?你说老师没有惩罚她,但是是在用另外的方式进行更残忍的惩罚——把她当作玩偶。这样的“教育”,比用体罚更加严厉,更有杀伤力。刚才讨论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事实:嘟嘟在幼儿园呆得不够充分才形成了这样一种性格,换句话说,如果呆得充分她大概就不会这样了。我们看到,现在的学校,一年级之后的同伴文化和社会文化是高度一致的、同一的,成人文化圈的潜规则和小孩子的同伴文化的规则是相似的。猜年龄简单吧,为什么就不能把教学主任的年龄说大一点呢?我们的孩子从一年级,甚至是幼儿园大班就开始学习并熟悉实践那些20岁、30岁的人在人生战场上拼杀之后才痛苦明白的道理,这是很可怕的。宋老师还能够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教育的不幸,但许多老师则觉得很正常。如果我们教育出的学生都是那么老练、世故、城府深,是文明的进步吗?有人曾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许多中国成年人的眼睛不再清纯,而在其他一些国家,许多成年人的眸子仍然纯净,有的甚至如婴儿的眸子透彻明亮。教育当然不是万能的。但我们还是希望,有更多的教师能够像宋老师一样积极地反思自己、反思教育文化,在教学行为中对嘟嘟们所体现出的童年文化有更多的体认、欣赏、同情,从而在自己所教的斑级中形成良好的教育文化。我们成人当然要遵守许许多多的社会规则,有些规则是正确的、文明的,要让孩子在熏陶中慢慢去理解、内化,但有些规则可能是“陋规”,是和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潜规则,我们可能无法改变,但是我们的老师要自觉地保护孩子。
余:嘟嘟年龄比较小,对任何外在的力量是没有抵抗力的,哪种强烈就被哪种同化掉了。但是还有一种孩子属于个性非常强的,他们和学校教育格格不入,如果不给他们机会,那么只有退学回家了。整个社会能不能给这类孩子以空间和机会,使他们能够通过别的渠道生存下来?
赖:嘟嘟故事的结局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完全与大众文化同化。和世俗所認可的社会化趋同,这是大多数人认可的;第二种,是继续充分地保留她的性格,很有可能成为社会的叛逆,叛逆具有某种可贵性,但是走向极端就变成了反社会,这将是悲剧;第三种,也是比较好的结局,是实现良性的社会化,她的童真比较好地保留下来,同时又正常地社会化,学校教育如果是努力争取这样的结局的话,嘟嘟们的结局是光明的。不过,这对学校和教师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比如要艰难地培育宽容的文化——对另类的宽容和理解,班上出了个嘟嘟,大家都觉得她傻她幼稚,但是有没有想过,这种另类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我们应该尊重他,而不应该取笑、为难——现在是没有明显地扼杀,但实际上采取的是一种嘲讽、嘲笑的态度。对于因天性而显得另类的孩子,我们应该怀抱宽容精神。这是属于有理想的学校和教师应该要做的事情。
宋:教育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让人活得更快乐,心灵更自由,如果最后把人教得心灵枷锁越来越沉,创造性丢失了(其实嘟嘟在同化的过程中不仅仅是行为上的趋同,在思维探究、想象力等方面也都丧失了独立性),到最后把每个人都培养为工业化产品,这样的教育有什么意义呢。
赖:孩子有内在的丰富性,最重要的是对他们不同精神和思想状态的尊重,这个才是个性教育里重要的东西。
余:但是人在规范化的过程中个性状态是不容易保存的。在统一性较强的教育环境中,你不知道自己在丢掉什么。
赖:有这个问题,比如在教学中,教师教不教哪篇文章是没有多少主动性的,因为有统一的安排。但在这个现行的规定动作下教师可以有自选动作。有现代文明精神的教师在自己的班上就可以尽可能地让学生在精神上和思想上有些个性。这样做确实比较困难,但教师尤其是优秀的教师不应该畏葸不前。我一直认为,教师不应该完全是对社会柬手就擒的,应该尽量把不良的东西挡在自己教室的外面。
余:你说的这只是个体的理想状态,现实的情况正好相反,个体自主意识比较强的、想有所作为的老师才会去做这样的一些努力。
施:对,像宋老师这样的老师,她既有爱心和善良又懂得去反思去保护,虽然遇到了一些挑战。
赖:我始终认为,爱是教育者的基本品格,没有爱从事教育是很糟糕的。但是,爱不是教育的全部,关键是在爱的基础上教师是否拥有一个童年的心态。有了童年心态,教师就不会把一个童心不泯的孩子贬为傻子呆子,甚至当作可以戏弄的玩偶。可惜我们的童年文化极度贫乏,同时,现代思想也还没有在我们的社会土壤中扎根,民主平等的观念还很淡薄。比如说以人为本,如果不关心人、理解人、尊重人如何做到?如果你对一个人的思想个性都没有起码的理解,又哪里谈得上对人的尊重?现在的道德教育很强调对别人内心的想象能力,你能够理解想象孩子的心理状态,才谈得上平等相处和尊重,才谈得上宽容,才谈得上师生之间教育关系的建立。
余:家长一般不会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考虑的是孩子要是不这样的话会在以后的竞争和生活中吃很多亏,于是变得越来越功利化。家长也许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我在想,僳哪嘟这样的孩子在她的将来是否能够回忆起这段经历?
宋:看到一个调查报告,南师大教科院做的,关于童年期的回忆,找的对象都是中学生,调查结果是他们回忆自已的童年和上学以后没有多大区别,这真是教育的悲哀,但是很奇怪的是,一边是家长和教师都承认童年的世界是灰色的,童年和成人不应该是一样的,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由自主地缩短孩子的童年。
宋:我觉得教育应该是齐头并进的,规范儿童和解放儿童,关键是我们怎样掌握这个度的问题。该解放的该规范的都应该怎样去做,我觉得我都没有好好去思考去把握,真正做起来是很难的。就是嘟嘟身上也有一些规范的东西应该弥补的,但还有一些需要保留的。
施:不得不承认的是,儿童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其实也处于异化中。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在长大的同时却要失去纯真和儿童天性,在适应性增强的同时又受到了“污染”。这种现象在周围的社会文化落后于现代文明精神的时候尤其如此。但是社会化注定是无法避免的,那么我们要追问的是。这其中教育何为?教育的主要功能不是将种族和民族的优秀文化血脉延续下去么?所以教育应当对社会文化进行批判和选择,而不是全盘将现成的社会规范不经“透析”地传输给儿童。这也就是说,教育与社会文化中间还是应当有一定距离,这个距离是要能够帮助教育审视、批判和选择社会丈化的。在这种意义上,教育是整个社会文化的“过滤器”。这其中,教育的功能要通过教师来实现,所以我有一个观点——教师是过滤社会文化的“阀门”,是童年的守护者,是儿童和儿童文化的“把关人”。
关于规范儿童与解放儿童,儿童社会化与异化。成人文化与儿童文化等,这些都是无法完结的讨论。要感谢宋老师为我们提供的精彩案例以及由此带来的如此丰富的思考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