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璐
她似乎从来就是个呆板的人,无神的眼睛微微透出些疲惫,更多的是冷漠;手指无事时总爱抖动,但写得一手好字,还会拉小提琴。
从四五岁起,她就被妈妈强迫着学各种技艺:小提琴、书法、绘画、英语……她不明白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上学之后,她几乎从没好好玩过一个周末,现在上初三了,虽然妈妈给她减掉了绘画,但时间还是排得满满的,她做梦都想轻轻松松地玩一天。
文几乎是她唯一的朋友了。文是那种活泼好动的女孩,不过,她也有安静的时候。比如,有一天,她为文拉了一曲《梁祝》之后,文就静静地沉思了半天,才感叹:“这曲子太美了,我太喜欢了。”
“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她放下琴,“我拉了这么多次,一点感动都没有。”她羡慕地望了文一眼。文正在学吹笛子,是自愿学的,文说她喜欢笛子的那种悠长的韵味;而她呢,拉了七八年的小提琴了,却从未爱过它。她真羡慕文有个好妈妈,从不强迫女儿干什么,当女儿想学吹笛子时,就为女儿请了老师。
“我学这曲子,回去就学!”文说,“等我学会了就给你伴奏。”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到元旦了,文兴奋地告诉她,自己的笛子练得不错了。文说:“我准备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你呢?”她惶恐地摇了摇头,想起一件事。
那次,班上需要一幅字装饰教室,文热心地推荐了她,而不争气的她,在大家面前,竟把平日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词格言忘得一干二净,结果只写了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几天后,老师就提到这句话,是在讲《范进中举》时,当时老师还瞟了一眼那幅字,正被面红耳赤的她抬头看见,她的头赶紧低下,几乎垂到了桌子上。
但她终究禁不住文的鼓动,报名和文一起演奏《梁祝》。演出的时候到了,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后台,抖动的手抚摩着小提琴柄上系着的樱桃小丸子的头像,那张脸上甜甜的笑意,她在黑暗中也能触摸到。妈妈不喜欢它,说小提琴是高雅的艺术,不该系这鬼东西。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异常的坚决,没解掉它,虽然妈妈看见了总要嘀咕……她的心在往事的纠缠下越来越恍惚,手在不停地紧着琴弦。
“上场了。”文在主持人报幕之后拉了她一下,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心开始“通通”地急跳。到了台上,她不敢正视观众,随着文僵硬地站到麦克风前。音乐缓缓响起,她闭上了眼睛,迫不及待地在心中搜寻稀有的快乐,抵挡着强烈的恐慌。乐曲才演奏到三分之一,她就错了五六次,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她睁开眼,文正用目光暗示她,她明白,文听出了错误。她努力镇定自己,但办不到,手指依旧在发抖,琴弦被绷得紧紧的。
主持人的声音又响起。她不知道曲子拉完没有,就回身向台下跑去,仓皇中被一根麦克风线绊住,她摔倒了。小提琴从她的手中飞出,摔到了台下,琴身四分五裂,琴弦也断了。文慌忙跑过去,想帮她拾,但她喊住了文,她自己走过去没有拾琴,却拾起了樱桃小丸子的头像。心爱之物的脸摔缺了,但依旧在笑。
它痛不痛?她的心好痛,想一想破碎的童年,她脸上垂下两行泪,流入了那断掉的琴弦中。
【作者系湖北省荆州市北门中学北斗星文学社社员】
“望子成龙”是家长对孩子寄予的厚望。然而,过高的期望会使孩子感到精神压抑、心灵苦闷。本文就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个在过高期望中长大的孩子的形象。“断弦”断掉的不仅是小提琴的琴弦,也是“她”那根一直被绷得紧紧的心弦。樱桃小丸子的头像是她渴望自由的寄托。【点评:林 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