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琦 王晨波
4月20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一季度的各项宏观经济指标,关于经济冷热、调控松紧的争论再次响起。对此,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接受了本刊专访。
中国新闻周刊:此次公布的一季度GDP增长达到了两位数,你如何给这10.2%的增长定性?
陈东琪:超过两位数是显得有些偏快,但也在预料之中。实际上,从一季度每个月的数字也都看出了端倪,比如铁路投资、基础设施投资等都增长较快,贸易顺差也比较大。这些都表明,一季度的数字不会很低。
尽管看上去有些偏快,但也能承受。打个比方,就像高速公路限速120公里/小时,目前就是超一点,并没有偏离经济健康快速增长的轨道。事实上,目前的速度是可控的,如果我们把这些增长放在一个系统里面看,它并没有带来高通货膨胀,消费物价指数(CPl)还是1.2,整个一季度是逐渐下降的。竞争较为激烈的产品价格,比如家电、汽车等价格都是在往下走。高增长与低通胀搭配,比高增长、高通胀的搭配要好很多,安全很多。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就能容忍这样超下去。我们还是得把速度调整在相对合适的区间内,这样才能保证国民经济的安全和可持续增长。
中国新闻周刊:此轮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是什么?
陈东琪:高增长来自于政府支持的一些薄弱环节增长加快。比如说,第一产业的投资增长超过了30%,铁路投资增长了两倍多。既然“十一五”规划中讲了要支持一些产业和项目,那么今年作为开局之年,就得在投资上支持。再加上各地都在同时上马,总量上难免增加。
此外,新农村建设的投资也相当可观,尽管单个项目投资都不大,但是全国都在做,总量就很大。
中国新闻周刊:那么,对于这样一轮投资,调控应该如何进行?
陈东琪:目前国内出现了一定的产能过剩,应该在准入、立项、在建等方面控制,不能再盲目扩大产能。
另外,对于已经形成的产能,我们应该理性的对待,也不能说调控就关闭,这就势必产生“调控型浪费”。
我主张对增量进行调控,对于已经进入的,还是得想办法在不造成很大浪费的情况下进行调控,没有必要一关了之。当然,对于那些不达标的,严重规模过小、污染严重扣、能源消耗过大的,就要果断地淘汰。
调控必须注意组合,增量的调控力度必须要大,存量的调控必须注意结构,注意利用市场消化。比如利用铁路建设、基础建设就能消化钢铁等产能,汽车工业、电网建设就可以消化电解铝。另外,我们还可以增加出口。
总结起来,我们要客观地看待增长,我说过三句话:适度调控,结构性紧缩,采取微调方式。
中国新闻周刊:有一种说法,认为只要调整利率就可以了,或者重在调整利率。
陈东琪:对于这种说法,我想我们现在还是做不到(只靠调利率),调利率以后,对于汇率升值的压力会更大,而且调利率也不能解决地方政府上项目的冲动,实际上,越是调利率,有的地方越是上项目。
我并不是说,一定不要调利率,但调利率很难改变现有的情况。地方对于货币的价格并不敏感,并不理睬加不加息,因为很多中长期贷款,并不需要马上就还;另外,加息可能让大家认为,接下来将进入利率调控通道,会连续上调,因此更抓紧时间贷款。这实际上还是由于当前的政绩考核体系决定的。
我想还是通过法律准入来调控,比如环保、安全等标准,达不到就不能上。当然,也得加快利率市场化,促使市场主体对利率反应具有灵敏度,促使市场主体认为,利率提升会带来成本增加,要收敛投资。这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利率老是不变也不行,前年从1.98调到2.25,同其他大国的央行货币利率还差很多。原来我们是1.98的时候,美元是1.1,现在美元已经是4.75,而我们仍然是2.25。当然这有利于遏制人民升值。因为如果有人预期人民币升值,那么换成人民币后,就损失美元的利率。但这个对于阻击短期投机有不错的效果,如果对方是长期预期,那就没用了。
另外,调准备金率也可以降低资金流动性。央行的具体操作可以保持适度的灵活性。
中国新闻周刊:一季度的信贷发放已经达到了年计划量的一半,似乎有些发放过快了?
陈东琪:关于信贷规模,人们争论较大,因为现在规模已达到了今年预期的一半。但今年提出的信贷规模目标比去年的实际规模还要小一点。而实际上,经济每后一年比前一年的绝对规模是要扩大的,货币供应量是不会收缩的,因此今年货币的规模预期过于谨慎,以此为依据,就显得多了。
实际上,信贷增长率是14.7,我个人认为达到15或者16时最好的,因为只要在12~20这个区间里面,就大体合理,如果接近20或者低于12都要控制,因为会带来不同程度的通货膨胀或者紧缩。
我们不妨把12~20的这个增长区间看作一个走廊,目前,信贷增长刚好在这个走廊的中间,就像一个盲人在走路,可以非常容易地敲到兩边,是安全的,不会撞墙。
以上是根据经验静态看,那么动态的看,信贷逐月递增的趋势比较明显,一月末是13.8,2月末是14.1,3月末是14.7,这需要注意,要控制这种信贷增长加速度的趋势。
中国新闻周刊:一季度广义货币供应量M2达到了18.8%而狭义货币供应量M1只增长了12.7%,两者相差颇大,如何理解?
陈东琪:M1是12.7%,与M2差6.1个百分点,原来比较好的时候,两个指标是接近的,现在这个差很大,那么这个差来自于什么?主要来自于外汇占款,由于人民币升值预期带来的非增长性的货币供应增加。
由于外汇占款增长36%,M2增长18.8%,比去年年底的18%相比高了,在12%~20%的合理增长区间里偏高了。我认为,M2在16%左右最好。
因此调控就不是调控总量问题,不是调控需求,而是针对外汇定向调控。
中国新闻周刊:这样看来,中国的经济增长并不是特别的“热”?
陈东:在M1、M2;两个指标中,我更倾向于看M1,因为它更具投资导向性,信贷导向性。而M1的增长(12.7)是在12%~20%这个增长区间的下限。严格讲,如果不是外汇占款增加带来M2增长过快,我认为,目前的货币供应量还是偏紧的。
目前贷款是21.9万亿,存款是31.8万亿,存贷差将近10万亿。如此规模的存贷差,说明中国经济已近进入一个收入加快增长的时期。但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说明,贷款的增长没有跟上,信贷增长有些偏慢。
总的来说,目前是一个敏感点,要看清事实真相,目前并没有极端的经济增长情况出现,而是恰恰走在经济运行走廊的中间地带,而在这个地带,稍不注意就会通货膨胀,也会通货紧缩。我认为中国的宏观经济是处在一个好时期,全面调控的时候还没到。
这个时期更要讲究调控的技巧,更要掌握调控的力度,掌握均衡协调性,要适度调控,动作要小一些。
中国新闻周刊:具体到行业而言,—人们非常关注房地产和汽车行业,前者价格居高不下,后者产能过剩已经非常明显,如何应对?
陈东琪:实际上,房地产业的增长实际上是在下降的,但是价格要调节,釆取相应办法,限制其价格增长。比如,对于外商投资房地产,釆取一定的差别税,因为资产资源应该首先满足国民的需要。外资实际上将市场价格水平提高,政府在为中低收入者建立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的同时,能否也调控一下外资,两边都来调。当然这不是说打压外资购房。
轿车工业增长了70%多,这有政策上的因素,比如消费税等限制大排量车,在限制之前,大排量赶在实施之前增加了进口,呈现波浪式的上升过程。对于轿车工业要适度控制,目前加上在建、拟建的产能达到2000多万辆,去年销售了590多万辆,今年也就是690多万辆,产能利用率只有10%~55%,而国外普遍在60%以上,产能过剩有些突出。
不过,从中长期看,中国的轿车工业会有一个长期增长,因为百户拥有轿车率很低。中国轿车的需求还是很旺盛,个人收入增长也在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