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飞
老毛月薪48元,为县文化馆编外清洁工,自前任馆长在任时来此,至今。
老毛平素与人为善,工作勤恳,且安分守己,17来年来没求馆领导加过一分钱工资,可见一斑。
老毛有怪病,多年不愈。每次发病,老毛不是从文化馆,就是从自己家里,把衣服脱个精光,一口气跑到县东关的公共厕所,一头扎入化粪池,两分钟后悠悠上岸,从不丧命。
事后,同事问其犯病感受,老毛说,感觉像飞,上天入地,能看到许多世间看不到的“人”和“东西”。当同事再问及是什么“人” 或什么“东西”时,他总以天机不可泄漏搪塞。
老毛的老伴常年卧病在床,一儿一女虽未立业,均已成家。老毛酷爱阴阳八卦,好与人交流,因其有“病”,同事多是敷衍。讲话匪夷所思时,同事总作笑料谈。
近日,馆里为增收,决定将朝北临街的过道堵上,改成门面出租。并将门口改向朝东的胡同。尽管这过道是馆里的最后一块“阵地”,全馆上下还是鼓掌通过。
此事,老毛却坚决反对。
当天,馆长下班,遇见老毛,见老毛神情肃穆,便问,还不走。 谁知,老毛张口便嚷:“谁让你擅自改门儿?”馆长似不懂老毛所言,继续前行。见老毛转身追上,扯住馆长的胳膊,大喝:“你必须把门口改正”。
馆长一愣,从老毛扭曲的脸上看出异样,一面说,老毛,快犯病了吧?一面给老毛的儿子打电话。“谁犯病啦?谁犯病啦?是你。你不把门口改正,就不行。”老毛开始大呼大叫。同事们强行将老毛的手掰开,馆长才得以脱身。但老毛叫声更响了。
“不改正就是不行,咱馆里肯定要出大事儿的……”最后,老毛的家人赶来,老毛才没跑到东关厕所去。
为使过道尽快产生经济效益,赶在春节前租个好价,文化馆督促工程队昼夜施工。不料,施工队违规操作,电焊工弄着了装修材料。不但材料付之一炬,两边的成衣店和皮鞋店也跟着遭殃,损失惨重。两店的老板将文化馆告到法院,由于文化馆对工程队监管不利,最终败诉,被判赔偿两原告各1万元。那也解决不了,消防队却不依不饶,坚决要求文化馆东门重新改建,至少消防车可以顺利通行。
东门改建时,文化馆举行了一个奠基仪式,馆长和文化局局长(前任馆长)一起挥锹培土。掌声和鞭炮声中,馆长环顾四周,不见老毛踪影。问及会计老张,才知老毛生病。馆长表情复杂。
晚上,老张代表馆里看望老毛。老毛很是高兴。还请老张喝了酒。几杯酒下肚,老毛神采飞扬,话语滔滔不绝。
“我说要出事吧,你们还偏不信,这不……”老毛灌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那是、那是,老毛厉害,厉害。”老张猛夸。
“你看,还得出事儿。”老毛漫不经心地一句话,老张惊愕。
“为啥?”
“为啥?左青龙,右白虎,馆长属啥,再明白不过了吗?整个一龙虎斗啊!”老毛此时谈兴更浓。“现在是破财消灾,下一次馆长的位子就很难说喽……”
“我看你有“破法”,你行,一定有!” 老张讪笑着问。
“很简单嘛,请来观世音菩萨,只要摆到咱院里,保准没事儿。”
……
第二天例会上,老张向大家汇报了走访困难职工的情况。之后,老张又顺便提及老毛的酒后之言。馆长说:“这怎么可以,堂堂一个国家的文化阵地,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不行。”馆长一口回绝。会后,馆长叫住老张,并意味深长地说:“二舅,那事你看着办吧!”
星期一的早晨,老毛边扫地便问上班来的老张:“双休日,谁放的鞭炮?炮皮让我扫半天。”老张一时无语。
中午,老毛被请进老张的房间。老张说,你十几年如一日,工作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经馆领导研究决定,每月给你加5元工资。
“真的么?”老毛欣喜万分。
出门时,老毛抬头看见文件柜上摆放着一尊乳白色的观世音塑像,前面还摆个小小的香案,上面烟雾缭绕。于是笑嘻嘻地回头说:“老张,你还,还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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